旅途中,我曾越過一條干枯的河道,自雪山而下,連通天地。鮮紅的胡楊葉鋪滿了河床,蜿蜒的河道如少女的發(fā)髻鋪展、延伸,向跋涉的旅人描繪著她當年的風采與輝煌。
初春時分,雪山上的皚皚白雪融化成乳汁,哺育了出生不久的她,當萬物逐漸復蘇,胡楊抽出新枝時,她也如花蕾般悄然綻放,她跑出了雪山的懷抱,在草地間流淌,牧草將新綠給予了她,與藍天互相映襯;藍天將深邃的藍披在了她身上,在廣袤的草原上,她宛如一段藍綢,纏繞在一片青綠之間。
她謹記著雪山的忠告,在遙遠的東方,大海是她的歸宿,那一片蔚藍烙在了她的心中,成為了她唯一的期盼。
她一路奔跑,跳躍,高山為她擋架,大地為她鋪路,湛藍的天空始終伴隨著她。她穿越過亞細亞的迷霧以及那絲綢古道,沿途綺麗的風景如風般在她身邊不停交換,她無暇顧忌,在她眼中,那直至天際的蔚藍是唯一的美景。
但她停住了腳步,停在了一片胡楊林前。一大片胡楊靜靜地生長,她仿佛能聽見它們抽枝的聲音,絢爛的鮮紅色一同那天邊的晚霞,甚至比其更加耀眼,生命的熱情與活力如火一般燃燒在整片胡楊林上,也映紅了她的臉龐,在她湛藍的眼中投射上了紅。她猶豫不決,那一片蔚藍開始在她心中動搖,當婉轉的鳥鳴自林中響起時,鮮艷的緋紅徹底掩蓋了蔚藍,她奔向了那胡楊林,放棄了她曾經的理想。
秋至時分,如潮汐漲退般,胡楊林的緋紅自她心中退下,她的心重又回復了蔚藍。她重新開始旅途,但她的源頭卻已經凍結,她拖著疲憊的步伐行進,最終卻還是倒在了路邊,倒下時,她仿佛看見在她生命的盡頭有紛繁的落葉的靜靜地飄落。
聽同行的旅者說,她叫棄水,一條百年前的古河。我看著那干枯的河道,看著那百年后依然緋紅的胡楊林,邁開了腳步,越過那干枯河道的同時,發(fā)誓不再輕言放棄,那一片蔚藍將永遠留存于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