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38年的一天,孔子對弟子南宮敬叔說:“周之守藏室史老聃,博古通今,知禮樂之源,明道德之要。今吾欲去周求教,汝愿同去否?”
南宮敬叔欣然同意,隨即報(bào)請魯國國君。
魯君批準(zhǔn)他前行,并給了他一車二馬一童一御,由南宮敬叔陪孔子前往。
老子見孔子千里迢迢而來,非常高興。
問孔子:“你已經(jīng)得道了吧?”
孔子說:“我求了二十七年,仍然沒有得到啊?!?br/>老子說:“如果道是一種有形的東西可以拿來獻(xiàn)人,那人們會爭著拿它獻(xiàn)給君王。如果道可以送人,人們就會拿它送給親人。
如果道可以說得清楚,人們都會把它告訴自己的兄弟。如果道可以傳給別人,那人們都會爭著傳給自己的子女了。
然而上面說的那些都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一個(gè)人心里沒有正確的對道的認(rèn)識,那道就絕不會來到他心中的?!?br/>孔子說:“我研究《詩經(jīng)》、《書經(jīng)》、《周禮》、《周樂》、《易經(jīng)》、《春秋》,講說先三治國之道,深明周公、召公成功之路,我以此謁晉了七十多個(gè)國君,但都不采用我的主張。看來人們是太難說服了!”
老子說:“你那‘六藝’全都是先王時(shí)代的陳舊歷史,你說哪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現(xiàn)在所修的,也都是些陳陳相因的舊東西。‘跡’就是人的鞋子留下的印跡,腳印和腳印,還能有什么不同嗎?
初次會話之后,老子又引孔子訪大夫萇弘。萇弘非常擅長樂理,教授孔子樂律、樂理;并且引領(lǐng)孔子觀祭神的典禮,考察宣教的地方,察廟會禮儀,使孔子感嘆不已,獲益不淺。
孔子在這個(gè)地方逗留了幾天。
孔子向老子辭行。
老聃送他到館舍之外,說:“吾聞之,富貴者送人以財(cái),仁義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貴,無財(cái)以送汝;愿以數(shù)言相送。
當(dāng)今之世,聰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難而幾至于死,在于好譏人之非也;善辯而通達(dá)者,其所以招禍而屢至于身,在于好揚(yáng)人之惡也。為人之子,勿以己為高;為人之臣,勿以己為上。望汝切記?!?br/>大意就是說,我沒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幾句話吧,不要誹謗別人,也不要過分夸獎(jiǎng)別人,不要自傲。
孔子說:“弟子一定謹(jǐn)記在心?!?br/>孔子走到黃河邊的時(shí)候,見到河水滔滔,濁浪翻滾,氣勢如萬馬奔騰,聲音如虎嘯雷鳴。
孔子站在岸邊很長時(shí)間,不覺感嘆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黃河之水奔騰不息,人之年華流逝不止,河水不知何處去,人生不知何處歸?”
河水不分晝夜地流,人的生命也是如此,不知道人生將會走到哪里啊。
聽到孔子說這些話,老子就說:“人生天地之間,乃與天地一體也。天地,自然之物也;
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壯、老之變化,猶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
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則本性不亂;不任自然,奔忙于仁義之間,則本性羈絆。功名存于心,則焦慮之情生;利欲留于心,則煩惱之情增?!?br/>孔子解釋道:“吾乃憂大道不行,仁義不施,戰(zhàn)亂不止,國亂不治也,故有人生短暫,不能有功于世,不能有為于民之感嘆。”
過了一會,老子指著浩浩黃河,對孔子說:“你怎么不學(xué)習(xí)水的德行呢?”
孔子說:“水有什么德行啊?”
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谷王。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jiān)強(qiáng)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也;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qiáng)堅(jiān)。
因其無有,故能入于無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br/>孔子聽了之后,恍然大悟,說:“先生此言,使我頓開茅塞也:眾人處上,水獨(dú)處下;眾人處易,水獨(dú)處險(xiǎn);眾人處潔,水獨(dú)處穢。所處盡人之所惡,夫誰與之爭乎?此所以為上善也。”
老子點(diǎn)頭說:“汝可教也!汝可切記:與世無爭,則天下無人能與之爭,此乃效法水德也。
水幾于道:道無所不在,水無所不利,避高趨下,未嘗有所逆,善處地也;空處湛靜,深不可測,善為淵也;
損而不竭,施不求報(bào),善為仁也;圓必旋,方必折,塞必止,決必流,善守信也;洗滌群穢,平準(zhǔn)高下,善治物也;
以載則浮,以鑒則清,以攻則堅(jiān)強(qiáng)莫能敵,善用能也;不舍晝夜,盈科后進(jìn),善待時(shí)也。故圣者隨時(shí)而行,賢者應(yīng)事而變;
智者無為而治,達(dá)者順天而生。汝此去后,應(yīng)去驕氣于言表,除志欲于容貌。否則,人未至而聲已聞,體未至而風(fēng)已動(dòng),張張揚(yáng)揚(yáng),如虎行于大街,誰敢用你?”
孔子說:“先生之言,出自肺腑而入弟子之心脾,弟子受益匪淺,終生難忘。弟子將遵奉不怠,以謝先生之恩?!?br/>說完,告別老子,與南宮敬叔上車,依依不舍地向魯國駛?cè)ァ?br/>孔子從老子哪兒回來,三天沒有說話。
子貢很奇怪地問是怎么了,孔子說:“我如果遇見有人的思路像飛鳥一樣放達(dá)時(shí),我可以用我似弓箭般準(zhǔn)確銳利的論點(diǎn)射住他制服他。
如果對方的思想似麋鹿一樣奔馳無羈,我可以用獵犬來追逐它,一定能使他被我的論點(diǎn)所制服。如果對方的思想像魚一樣遨游在理論的深淵中,我可以用釣鉤來捕捉他。
然而如果對方的思想像龍一樣,乘云駕霧,遨游于太虛幻境,無影無形捉摸不定,我就沒法追逐和捕捉他了。
我見到老子,覺得他的思想境界就象遨游在太虛中的龍,使我干張嘴說不出話,舌頭伸出來也縮不回去,弄得我心神不定,不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神啊。老聃,真吾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