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寂靜,月光很明,卻冷冷地照在他身上,在幽深的小巷里,他的影子被很詭異地拉長……
他的手中握著一個長滿了銹斑的喇叭,緩緩地抬起來,又緩緩地放下去,再緩緩地湊到嘴邊,有事沒事地吹一下,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一場可怕地天災剝奪了他朝夕相處的親人們,摧毀了他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換來的家業(yè),他年事已高,望著山下,延伸的小路,兩眼茫然,他的生活如手中的喇叭,銹跡斑斑,面目全非,苦不堪言。
生活很簡單卻又冗長,冗長到?jīng)]有一本書能將他寫完,老人的生活才翻開了書的第一頁,卻已是破敗不堪,兩眼蒼茫,在書的字里行間,分明寫滿了兩個字:絕望!
他取下腰間的酒壺,重重地喝了一口,然后一口吞下,鼓起雙腮,兩臉通紅,用力地吹著那支銹跡斑斑的喇叭,聲音悠長而凄楚,哀鳴而悲涼,如泣如訴,如怨如怒……
不知什么時候,太陽悄悄地從東邊山頭探出頭來,灑下一絲生機,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朝著東邊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喇叭。
陽光隨著草葉上的露珠,重重落下,摔碎了一地。嘰嘰喳喳的鳥兒開始在歌唱,樹木開始搖曳,一只蝸牛順著樹干爬到一半,又掉了下來,蝸牛又重新往上爬……老人驚呆了:這燦爛的陽光,他似乎已經(jīng)久違了,這些大自然的聲音,他似乎從沒聆聽過。這個可愛的蝸牛,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見……此刻,他隱隱約約地發(fā)現(xiàn)這世界竟有一絲希望,從那東邊漸漸升起,而且越來越強烈……
他移開了喇叭,不知何時銹跡斑斑的它已在陽光的照映下閃著金光了。他猛然發(fā)覺,也許他已不需要用這喇叭聲來沉溺悲傷。悲傷已在第一縷陽光中蒸發(fā)了,希望的種子在漸漸萌芽。
好久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了。親人的逝去,他撕心裂肺,悲痛欲絕;老屋的坍塌,他苦不堪言,欲哭無淚。他一直處在生活的陰暗處,他拒絕去邁向一條光明之路。在如此美麗的清晨,他似乎感到了陽光的新鮮。原來,對未來生活可以充滿陽光。
他撫平了衣角的褶皺,取下腰間的酒壺,輕輕地呷了一口。慢慢地浸下喉嚨,朝著東邊,鼓了一口氣,吹響了一首驪歌,為妻子,為親人,為那倒塌的老崖,更為了自己的新生活。
喇叭聲悠揚婉轉,在東邊朝陽處激昂,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