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愛著我的父親;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我不愛父親。
小的時候,總是驕傲有一個很厲害的父親,他精通音樂,會吹小號和薩克斯;籃球、長跑游泳......也不在話下。鄰居家的小孩總會滿臉羨慕地對我說:“哇,你老爸真像個superman!”這時我總會一臉酷酷地對她說:“他沒那么厲害啦。”其實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
幼時的陽光如蜂蜜般澄黃而黏稠,透過樹葉的光斑在地上投射出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我童年的記憶里,父親一直是個很溫和的人。他會耐心地叫我寫字,給我講故事;他會心甘情愿地當(dāng)馬,讓我騎在他背上玩耍;練自行車摔倒,也是他用寬闊的后背背著我走。
可隨著長大,我開始變得叛逆,和父親也總沖突不斷。暑假的一天,我要求去參加繪畫培訓(xùn)班,可父親卻毅然給我報了一個書法班。他告訴我女孩子要練得一手好字,以后也有個特長??伤静恢牢矣卸酂釔劾L畫,多么想成為漫畫家。于是我和他大吵一架,吵后回到房間大哭,委屈極了。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我有錯,父親根本不懂我,就像我對愛好的堅持與追求,在他看來就是浪費時間、犯錯。他永遠(yuǎn)也不會懂,我真懷疑他到底有沒年輕過!
后來,我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漸漸加重,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可父親卻在假日也不讓我放松,逼著我拼命看書;他發(fā)現(xiàn)我的日記總是出現(xiàn)一個男孩的名字,便給我上了長達(dá)三個多小時的思想教育課,而我寫的那些充滿少女情懷的詩句,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父親節(jié)那天我送給他的禮物,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出門上班了。于是我開始越來越不喜歡他,他很庸俗,他很世故。尤其,他不懂我。
直到父親老鄉(xiāng)聚會的那天,父親卻罕見的失控,喝得大醉。他像個傻透的老男人一樣,對著我,喃喃地,毫不掩飾地說了又說:“大家都夸你是個懂事的女孩,在這些孩子里,就數(shù)你最有出息......”生平第一次,那種自豪感席卷了我。我坐在那里,身體忽然升騰得很高很高。我猛然覺得,這么久以來,我是多么重視父親對我的評價,我是多么介意他對我的漠視,而一直在努力的我,也不過是希望的到父親的在意與關(guān)注。
媽媽后來告訴我,我成長的一點一滴,父親都看在眼里。當(dāng)我取得成績時,他雖口頭不說,卻早已自豪地告訴了他的同事;他怕我早戀,所以才那么不厭其煩地給我講那些大道理;每個我與他吵架的夜晚,睡不著的同樣還有他。
父親的愛,原來是那么濃厚、深沉!而我,又是多么傻,甚至還討厭他,以為他根本不愛自己。
我突然記起小時候媽媽不在時,父親笨拙地給我買菜、做飯,那頓飯的味道我至今還記憶猶新,味道很淡,卻甜到了心里;考體育要鍛煉,他就每日陪我長跑,給我按摩;父親節(jié)那天我送給他的仙人掌,他現(xiàn)在還呵護著放在電腦桌前呢。
那天我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占卜書,父親一邊數(shù)落著我的八卦,一邊卻又興致勃勃地和我談起星座。父親說他是雙魚座,并用手指了指他的眼角,我一看,上面果真有兩條小魚。說罷他便笑了起來,我那么一瞬間,我卻突然覺得。父親老了。
他的頭上不知什么時候已有了微霜,他的身軀不再像當(dāng)年那般挺拔、剛毅,他那脊背已開始佝僂,我親愛的爸爸啊,你老了,卻還是那樣一如既往地愛著我,而這份愛,在歲月的發(fā)酵中,逐漸濃厚。
那天我陪你去看焰火晚會,天空中綻放了明艷的煙花,他開不了一輩子,而你,卻注定要陪伴我一生。如果可以,我是多么想預(yù)支所有的愛來抱抱你,抱抱這個我要珍惜一生的人。
此岸為水,彼岸為花,我棲息在一條青春小河的水岸,伴隨著溪水拍打巖石的聲響,我在這一點一滴中感受著父愛。而這幸運擁有的親情,我會小心珍藏,付出更多愛去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