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在樹林里緩緩地蠕動著。燦爛的陽光穿過暗色的樹杈,灑到蛇濕漉漉的脊背上,感覺暖暖的。這是雨季后的第一縷陽光,是久違的陽光,蛇有一種甜蜜的感覺。
陽光,嶄新的自然,原始的自然,蛇的心跳加快了。它看到蘑菇美麗的帽子的邊緣被鍍上金邊,它聞到丁香的芳香,它聽到鳥兒與溪水的歌唱。與它擦肩而過的
草葉兒都舒展著腰肢,享受著太陽的愛撫。蛇興奮地扭動著身子,游移出樹林,到了外面的世界。
天,好藍(lán),雨季后的天藍(lán)得讓蛇激動不已。蛇挺起胸膛,努力地向上,想舔一舔天,想嘗一嘗它的味道。“天是無味的,”它想,“和雨滴一樣。”陽光下,蛇光滑的皮膚閃爍著明亮的光點。
忽然,蛇瞥見一條麻黃色的細(xì)長的東西靜靜地躺在它身邊,它驚詫:“這是什么,怎么這么像我?”蛇猛然想起,它的前輩曾說過:“在人的世界里,有種叫‘繩子’的東西跟我們很像……”蛇的內(nèi)心抽搐了一下,條件反射似的縮回了腦袋,因為一想起人,它就想起人對蛇的種種攻擊。
那東西仍舊躺著,任憑溫暖的空氣縈繞在周圍。蛇又記起前輩的話:“繩子和我們不同,它沒有生命……”于是,蛇悄悄地靠近它,本能地把光滑的身軀纏在繩子的身上。蛇分明感到繩子柔軟無力,它的身上還有一種屬于植物的不知名的氣味。“它就是繩子啊。”蛇想。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聲響。蛇迅速脫離了繩子,躲到大樹后邊。聲音近了,是人,蛇的心里一陣緊張。它曾為自己的家族被人視為是“可怕”的代名詞而苦惱,它很希望能夠得到人——據(jù)說是最高等的動物的理解。它偷偷地窺視著,看見那人從眼前走過,突然,那人俯身拾起那根繩子,把它綁在兩棵樹的中間,并在繩子的上面搭上一些寬大的東西,蛇好奇地盯著人的一舉一動。望著繩子,蛇的內(nèi)心立即涌動起羨慕之情。它羨慕繩子,因為繩子能夠得到人的愛,即使它沒有生命。
蛇忽然有種沖動,它不由自主地來到人的身后,學(xué)著繩子的樣兒直挺挺地躺著,它只期望那個人也能夠把它當(dāng)做一條繩子拾起,給它同樣的贊美。
隨著一聲驚叫,蛇睜開眼睛,它看到那個人飛快地向遠(yuǎn)處跑去,帶著驚愕與恐懼。蛇失落地扭了扭身子,猛然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zhǔn)自己,蛇一驚,迅速溜回了樹林中。
又一縷陽光傾瀉下來,親切、真實。久違的陽光,嶄新的自然,原始的自然。
“我不屬于人的世界,我屬于陽光,屬于樹林。”蛇這樣想著,它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