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條路每個人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輕時候的彎路。不摔跟頭,不碰壁,不撞個頭破血流,怎能煉出鋼筋鐵骨?怎能長大呢?”(張愛玲)
——題記
我早就忘記了那天到底是哪一天,但那天的事情我忘不掉。猶記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那天的淚流了很多,那天的路走得很彎。
“方XX,你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兒了?學期都快結(jié)束了,一心一意讀幾句書吧,別老是惹是生非,凈走彎路子。”年段辦公室里燈火通明,傳來年段長渾厚的聲音,他又在給學生作思想工作了。
雨嘩啦嘩啦地從陰霾滿布的天空中傾瀉而下,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望著窗外的烏云,我的淚也隨之而落。
“本來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像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何必大動干戈?你知不知道一個堂堂男子漢對女生動手,是多么倒牌子的事情!比你現(xiàn)在站在這兒還要丟臉!何況你們已經(jīng)臨近畢業(yè),更應該懂得珍惜才對。”年段長不愧是年段長,三言兩語就把方XX降伏了,使他完全沒有了剛才在教室里的威風凜凜。他面露愧色,兩只手不安地揉搓著衣角。
和方XX一樣低頭不語的還有我。我們因為該不該撿起透明膠的問題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執(zhí),我罵了他,他打了我,我嚎啕大哭,他不依不饒,就這樣,我們出現(xiàn)在了這里,接受者不知何時才能結(jié)束的教育。
我緊盯著窗戶向外看去,媽媽還沒有來。玻璃窗上的雨水滴成的紋路蜿蜒曲折,織出詭異的花紋。
我知道媽媽肯定是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可我怎么反而不痛快了呢?唉,要是剛才不打電話給媽媽,事情早就處理好了吧。媽媽是個急性子,待會不會大鬧年段辦吧?如果真那樣的話……恍惚中,我仿佛看見同班同學正在竊竊私語,方XX的兄弟們對我冷嘲熱諷,我的朋友一一離我而去。我不敢往下想,跳動著的心臟仿佛陷入了沼澤深處,每動一下都是致命的壓抑。
雨劃破夜的黑暗越下越大,卻劃不破我心中的團團迷霧。窗玻璃上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水汽,窗外的風景都被隱匿了,剛才玻璃上那彎曲的紋路也變得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出來。辦公室里異常安靜,可我脆弱的心靈卻充滿了無邊的恐懼。
“晨囡”,一聲熟悉的呼喚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我抬頭一看,怎么是姐姐?她不是在寧波讀書嗎,怎么會來學校?
“奶奶聽到你在電話里哭著要回家,急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媽媽哪里還來得了?就打電話給我。”不等我發(fā)問,姐姐就氣喘吁吁地開口了,她的頭發(fā)、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被打到哪里了?”她心疼地看著我。
“難道你是從寧波趕到諸暨來的?”我心不在焉,姐姐的突然到來實在令我意外。
“我今天正好回來,剛才在車上接到的電話。我問你話??!被打到哪了?”
“臉上,不過已經(jīng)沒事了。”我小聲地說道,事情越攪越復雜,我的心里五味雜陳。一個小小的透明膠竟搞得這般興師動眾,完全是我沒有預料到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事情還收場得了嗎?
姐姐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學生,可她盯著方XX的眼神卻充滿了敵意,甚至對年段長的態(tài)度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客氣。“年段長,班主任老師說是不管這事了,你能給個說法嗎?”
什么?班主任老師下班就回家了,怎么又和她扯上關系了呢?姐姐是在質(zhì)問年段長嗎?啊!我越聽越糊涂,渾身不自在起來。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誤解了。我們的老師認真負責,絕不可能是這樣的工作態(tài)度。”年段長瞪著大眼睛,表情很嚴肅。
“我媽在電話里對我說的,班主任不管這事。怎么能這樣呢?學生做了違紀的事,難道不用受處分嗎?我在這兒讀書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姐姐還在據(jù)理力爭,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要被雨水淹沒,連撲騰掙扎都變得徒勞了。這條原本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直通大道,竟成了九曲十八彎。
后來,方的媽媽來了,于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被詳細述說了一遍。
再后來,政教處的章主任也來了,年段辦旺盛的人氣激發(fā)了他前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于是,吵架的性質(zhì)危害又被作了一次更加透徹的分析。
姐姐沒有白來,她竟然是章主任的得意門生!師生闊別多年,開始侃侃而談。能以這樣的結(jié)局收尾,我已心滿意足。
此事雖然過去一段時間了,但我依然記憶猶新。我當時那個沖動的電話,給大家添了多少麻煩??!使我走了一段多么曲折的彎路,飽嘗了多么痛苦的煎熬?。∵@件事如一粒愚蠢的種子,深深地種在我的心里,讓我感到羞恥與悔恨,也給我原本淡薄的青春增加了一定的厚度。那天的那場大雨,帶我穿越了青春的雨季。
走過這段彎路,我將走向那陽光普照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