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我與客泛舟于赤壁之下。風(fēng)拂船行,肆意蕩漾在江水之上。
良辰美酒,觥籌交錯(cuò),歌聲瑯瑯,簫音凄凄。憶往昔,金榜題名,街巷盡賀,喜氣洋洋;還看現(xiàn)今,倒是只得背鄉(xiāng)千里,感嘆命運(yùn)不濟(jì)了。
“……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客人勸慰道:“天下眾生不過是蜉蝣粟粒罷了,何必太過計(jì)較?”我聽罷,笑而不言,掂量著杯中剩余的半盞酒——飲之辛辣,棄之可惜,教人如何抉擇?倘若自甘沉淪,混匿于魚蝦之間,佳釀之卓然又何見乎?
未幾,我扣舷朗聲大笑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喝酒喝酒。”客人以為我已釋懷,紛紛舉杯助興道:“子瞻兄說得是,秋風(fēng)爽意,好景難得……”江面褶皺、搖晃,杯中月亦隨之沉浮、碎聚。至此,我頓悟:“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zhǎng)也。至冬水落石出而夏復(fù)奔流,至朔月缺而望復(fù)充盈,千古未變也。我等不過如冬之江水,朔之明月,起伏明暗乃人生之常理,何必徒增感傷?再者,以虛襯盈,以暗襯明,以苦難之艱襯贏利之豐,人生之幸由此可見矣。”客謂是極,遂喜而笑。
月華如練般籠罩世間萬物,夜色如墨般漸漸淡去。
我曾從高山之巔跌入谷底,濃霧層層使我迷惘;而今,濃霧褪去,另一座人生之峰乍現(xiàn)于前,只待我疾步攀登。
天邊,曙光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