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誰也在19日這天打上了在上八點半開往潿洲島的“北部灣二號”,也許就能看到一個四尺來高的壯族小姑娘就在進入碼頭看到了威武颯爽的海軍哥哥一眼后大聲喊出了她的夢想。“我以后要當一名海軍?。?!什么,有身高限制?那就當水手唄……”這樣的大船就是大船該有的樣子。笨重,有輕微的銹跡。噢還有國旗。貌美的姑娘們,年輕的軍官,挑剔的貴婦,狡猾的商人,老實的手工藝者,仁慈的教父……都沒有啦,基本上全是游客。找到各自的鋪位,安頓好老小,人們便聚集在甲板上,趁著太陽還沒換上最毒辣的面具,享受一下海風和海岸的風景。等待的長鳴聲連續(xù)響起甲板上粗大的排氣筒開始冒出小團黑煙。船開始動了。
人們沒有擠滿船上的欄桿爭搶著向岸邊吹口哨、拋帽子,我卻在盼望那位站崗的海軍軍官會揮手或經理向這艘船致意祝福它一路風平浪靜。我至今仍不懂得水手們拋下的錨放在哪個地方,怎么拋又怎樣起錨,但我分外欣賞這一種啟航的感覺。眼看著大船脫離了碼頭,與陸地相接的地方出現(xiàn)了大片的海水。排氣管武無敵發(fā)出有節(jié)律的智東升,冒出大量濃濃的黑煙。接著水聲漸漸變大,船身考試隨著浪花輕微搖晃。岸與船的距離就這樣越來越遠,那位海軍軍官的目光也完全看不見了。一轉身,眼前就只是汪洋的大海了。你像一顆豌豆被放在了它深藍色的掌心。
在登上甲板的那一刻就覺得,“啟航”,與眾不同。它有著奇特的內涵和一種特殊的信仰。只有在海洋中的船只才能稱為啟航,這兩個字與船本身,承載的是以噸位計量的希冀。當船一旦離了岸就成了這葉手掌心一道名副其實的掌紋,與它每一條神經的牽動達成緊密的聯(lián)系,休戚與共。你可聽說過醉酒肇事的舵手嗎?縱觀高中歷史課本,海洋吞吐著人們幾十個世紀的希望與不安,也負荷著人類的前進。相比之下,船身的每一個部件每一套裝置甚至是油漆、旗幟都是為了與它的脈絡取得共鳴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為什么不是簡單的離開或者出發(fā)?我想,那應該是對于承載我們的這片大海的寬廣、遼闊和深不可測的崇拜。船速漸漸加大,我們進入了內海。在甲板上,寬邊的帽真是最管用的。尤其是當你看到一群群美女撐起陽傘倚靠在圍欄上想擺出各種風情萬種的姿勢拍照卻偏偏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時候。同理,帽的邊沿也不要過長。甲板上確實是風挺大,把什么東西伸出了圍欄外一點,就會引來長輩的大呼小叫。
往下看到白沫涌起的海水,東西要是掉下去了要撈都沒有機會。隨著太陽的升高,我們到了背陽的船板狹窄的側面去了。才有閑情觀看船底的浪花。也是美妙得很,船雖大,海浪卻不因為靠得多近而改變自己固有的頻率,于是當每一層波浪與船身相觸時就滋啦啦地像啟動了連接點的化學裝置,接著被制好的白墨團就被一波又一波地噴射出來。幾十上百朵白墨團一下子被破開化成扇形水紋殘留在海面上,向前徐徐劃動。你這時再喊一聲:“收!”它們便從最遠的那一朵排著隊收攏回來了、真是可愛至極。如果這只是一次性的,你只會“哇……”,但要知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波綿綿無絕期哇。舊的一波還沒收得一半,新的一波以舊的一波相同或更甚的氣勢壓了上去:兩疊波更沒有成雙歸來第三者就來了。前前后后持續(xù)不斷。一絲風起,就撞出一浪更大的白粥再鋪開更大的范圍。船身周遭一片白花花的泡沫星子。還是咸的。冷靜一些時,便是白和墨藍相間的顏色。搜腸刮肚了許久,才想到一句“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上У氖沁@里沒有亂石沒有驚濤,小女子我也沒有這樣的情懷。
但最后一句我是千百個肯定。這腳下的浪,說千層并不是什么“這里指數量很多”的古文用法。沒有千層浪,哪盛得開這樣一朵浩瀚而紛繁多姿的海上雪蓮呢。而這堆雪,也不單單是顏色相近。在我的視覺殘留中,浪花由誕生到消逝不過五秒鐘。但你若留心觀察或是根據基因自由組合定律就會發(fā)現(xiàn)沒一朵浪花都不大相同。下面用到一組浮夸的比喻手法。每一條邊的長度和彎曲的弧度都有特殊的測量法則,經過一番細致而周密的演算,定位;每一條邊所配置的泡沫是多是少,是細膩是粗糙,是均勻是不規(guī)則,都有自己的設計,填充;在浪花與浪花的相接處,是互補,是相融,或是抵觸排他,也經過對全局的統(tǒng)籌計劃。如此周折考慮,才有了整片浪潮的疏密參差,厚薄錯落的美感,才有了每一朵浪花的別具一格。我是在絞盡腦汁的想象船在前進時劃開許許多多的浪花的樣子,一層又一層重重疊疊大大小小疏疏密密我真的知道當時它就在我的眼前,我仔細觀察它的泡沫和波紋,自認為沒有一樣東西能比得上它每一朵所具有的細膩豐富的泡沫和恰到好處彎曲的弧度,改粗時粗該細時細的線條。正如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雪花一樣。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的是千堆的雪。
突然想到,既然中國的山水畫中有水墨畫一門,為什么沒有以黑色為底,用白色的畫筆點化開來的“墨水畫”呢?我們就由這億萬朵浪花搭載著,看到彼岸。一個海員說,
他最喜歡的是起錨所激起的
那一片潔白的浪花……
一個海員說,最使他高興的是拋錨所發(fā)出的
那一陣鐵鏈的喧嘩
一個盼望出發(fā)
一個盼望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