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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之鬼手

尤光明只覺得自己正在山坳間漫無目的地走著,身后突然傳來動靜?;仡^一看,是一個手持竹竿的年輕僧人向這邊奔過來。僧人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眉間竟長了一顆美人痣,邊跑邊吼道:“哪來的豬玀,竟敢在這里撒野,污我佛門清凈之地!”尤光明心想,一定是野豬拱了僧人的菜地,可四處一看,哪里有什么野豬?尤光明正在奇怪,卻見那僧人越來越近,那樣子分明是沖自己來的。

尤光明大吃一驚,轉(zhuǎn)過頭想跑,怎奈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挪不開步。正在發(fā)急,卻一下驚醒了—原來是一場夢,尤光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吃過早飯,尤光明用手機上網(wǎng),本地新聞彈出的頭一條就是為時一周的大青山廟會今天拉開帷幕。尤光明心想,正好趕上周末,不如去瞧瞧熱鬧。

大青山就在西郊不遠,尤光明帶上旅游必備品,跨上摩托車,直奔大青山而去。到了山腳下,抬頭一看,山上山下到處都是人,尤光明將車子鎖在山下的停車場,徒步向山上爬去。

剛爬到半山腰的崇寧寺,尤光明突然有了尿意。他知道,崇寧寺左側(cè)的小山坡上有一個公廁。誰知到那里一看,門前一條長龍已經(jīng)排到了山門之外。尤光明心里著急,自己能憋煙癮憋酒癮,偏偏這尿是憋不得的,因為自己患有輕微的前列腺毛病,得趕緊解決。

尤光明轉(zhuǎn)到崇寧寺后面,卻見一片小松林兀然出現(xiàn)在眼前。自己一個月前還來游玩過,這寺廟的后面本是一塊寸草不生的荒涼山坡,哪來的這片小松林?尤光明來不及多想,扎進小松林正要方便,突然聽到前面不遠處傳來年輕男女的嬉笑聲。尤光明嚇了一跳,尿意頓時全無,趕緊系好褲帶,探頭探腦地向前面摸過去。

誰知才走不遠,一座帶著竹籬笆小院子的茅舍出現(xiàn)在面前。尤光明大吃一驚,大青山名稱雖大,其實就是一個巴掌大的小山坨,何時有過這么一片“世外桃源”?更為詭異的是,此時此刻,茅舍的屋頂上和院子里竟然落滿了皚皚白雪。

眼下正是初夏,哪來的這場大雪啊?尤光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相信自己還清醒著,而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并非太虛幻境。尤光明來到小院的那扇柴門前,頓覺寒意襲人,禁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站在院門前,尤光明凝神細聽,分明聽到茅舍里有男女在喁喁細語。想必剛才那一陣嬉笑,就是從這里邊傳出來的。他輕輕叩了叩柴門,旋即便聽到里邊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尤光明扒著門縫朝里一看,只見茅舍窗口處,先是一個發(fā)髻高挽的年輕女子探出頭來,緊接著又出現(xiàn)了一個頭戴方巾軟帽的年輕男子,一邊向這邊張望,一邊在小聲和女子交談著什么。

這一對男女都是一身古代的著裝,玩穿越呀?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尤光明一拍腦袋說,肯定是有劇組在這里拍古裝影視??!尤光明知道,這幾年,有不少影視劇都在這里取過景。自己有一次來逛廟會,就被無意中攝入鏡頭,還被細心的網(wǎng)友作為穿幫畫面,傳到網(wǎng)上去了。

尤光明正在那里想著,就見那一對男女出了茅舍,來到柴門邊,探著頭向柴門處張望,然后開了門。那女子打量了尤光明好一會兒,才問道:“請問客官何事在此?”

尤光明心里一笑,還“客官”呢,八成還沒從劇情里走出來,便微笑著問他們:“請問你們是在這里拍戲?”那女子似乎沒聽懂,去看身邊的男子。只見那男子長長地作了一揖,道:“敢問先生所來何事?是討水喝還是要尋什么人?”

尤光明被他酸得在那里直皺眉頭,想了想說:“我是來趕大青山廟會的!”那男子說道:“先生不妨進來坐坐,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再去看廟會不遲!”尤光明聽說喝茶,這才條件反射似的想起了自己的事來,趕緊低聲問那男子:“請問什么地方可以方便?”一旁的女子見尤光明鬼鬼祟祟的樣子,像是有事瞞著自己,就先自走了。

男子仿佛并未聽懂尤光明的話,硬是在那里發(fā)愣。尤光明奇怪了,自己這大白話他會聽不懂?只得在那里連說帶比畫,那男子似懂非懂地問尤光明:“先生可是要便溺?”尤光明知道這是文詞,連忙點頭說:“正是正是,都快憋死我了!”那男子點點頭說:“先生請隨我來!”便在前面帶路,一直將尤光明帶到屋角處。那里有幾株灌木,灌木叢后面擺了兩塊木磚,木磚下挖了個淺淺的旱坑。如果不是聞到有一股異味,尤光明根本不敢相信這里是方便的地方。他顧不了許多,便在那里寬衣解帶,一瀉為快。

才方便到一半,尤光明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面先是晃了晃,緊接著便“沙沙”生響,煙塵四起。再看眼前的景物,像是被人卷鋪蓋似的卷走了,自己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懸在半空里動彈不得。

待煙塵散盡,驚魂未定的尤光明睜開眼睛一看,哪里還有什么小松林的影子?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是光禿禿的一片小山坡。尤光明恍惚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尤光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崇寧寺,想去后香堂進香,為自己驅(qū)邪壓驚。進去一看,后香堂的邊角門開著。尤光明心里疑惑,這道門輕易是不開的,今天難得有這么個機會,不如進去一探究竟。

尤光明進去一看,就是寺廟后面空蕩蕩的一個大院子,院子里長著幾株年代久遠的老槐。一棵老槐的枝丫上晾著一軸圖畫,近前一看,是一幅叫做《雪霽圖》的水墨畫。畫面近景處是一片小松林。松林掩映下,隱約可見松林深處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竹籬茅舍。茅舍窗口處,一對身著古代服飾的年輕男女,正探著頭向柴門處張望。

這情景怎么似曾相識?尤光明正在納悶,從角門處進來一個手拿竹竿的小和尚。尤光明定睛一看,只見小和尚二十出頭的樣子,眉間長著一顆美人痣,他恍然大悟:這不是自己早上在夢中所見的那個小和尚嗎?

待問明緣由,小和尚指著那幅畫告訴尤光明說,這是崇寧寺開寺住持空了大師的墨寶,已歷經(jīng)千年??樟藥煾甘钱?dāng)時的丹青鬼手,不管什么人物景致,只要經(jīng)他的手一畫,就全活了!

小和尚又指著畫軸上洇濕了的一片說:“今天出寶晾曬,師父命我在此看守。我剛才有事出去片刻,不知道被什么人將這里弄濕了一片,還有一股子豬尿騷味呢!”

尤光明彎下腰去看那洇濕處,熟悉的灌木叢和那兩方木磚,讓他頓然醒悟:這里不正是自己剛才方便的地方嗎?不由得面紅耳熱起來。

小和尚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說道:“我已經(jīng)回稟過師父了,師父掐指一算,說是剛才有一頭豬闖了進來,在這里撒了一泡尿,讓我過來看看,將它趕走!可是哪有?。咳绻姷?,我定然饒不了它!”他生氣地將手中的那根竹竿掄得呼呼響。

尤光明嚇得落荒而逃,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生肖正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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