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熊波比第一次見到彩虹魚米婭,是在他一個月大的時候。那天,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媽媽身后,第一次從黑咕隆咚但是暖洋洋的洞穴里走了出來。
“外面的世界可真大呀!”波比躲在媽媽的身后向四處張望,在心里贊嘆著。原來世界并不是只有黑色跟白色,世界有這么多顏色呀!波比有些興奮地從媽媽身邊跑開,他現(xiàn)在有了個大計劃,那就是要數(shù)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種顏色。
太陽是紅色的、天空是藍色的、樹葉是綠色的、石頭是棕色的、向日葵是黃色的、媽媽跟自己都是白色的,站在外面對著自己揮手微笑的人類有藍色的、紫色的、米色的、黑色的……他們的顏色可真多呀,波比坐在地上,數(shù)得頭都要暈了。
“嘿,你好啊。”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傳到了波比的耳朵里。
“是誰呀?在哪兒?”波比東張西望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那個聲音大了起來,混合著水流的聲音,“你跟著我的聲音往外走,就能看到我了。”
波比跟著那個聲音走啊走啊,走了好久好久,原來是隔壁水族館的一只美麗的彩虹魚在跟他說話呢。
“你好,我是波比。”他把自己的手掌貼在魚缸外,跟那只美麗的彩虹魚打招呼。
“我知道你,”那只美麗的彩虹魚在水里自在地搖擺著身體,她可真漂亮啊,“你是這個公園的大明星,我們都知道你。”
“是啊是啊,我們都知道你。”巨大的魚缸里,五彩斑斕的熱帶魚們齊齊地向著波比點頭。波比看著他們一下子犯了難,他們身上的顏色比人類還要一多,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顏色還會不斷地變幻,他什么時候才能數(shù)清呢?
從那天開始,波比只要有時間就來找米婭,他決定要先數(shù)清楚米婭跟她朋友身上的顏色,再去數(shù)世界上的其他顏色??擅讒I總是不停地游來游去,波比總也數(shù)不清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種顏色。
“你數(shù)不清楚的。”米婭得意地說,“我可是在真正的海水里長大的彩虹魚,身上顏色多得你永遠數(shù)不清。”
彩虹魚米婭跟波比不一樣,她不是在水族館出生的,她是真正在大海里長大的。
“大海是什么?”波比從來沒見過大海,“大海很大嗎?有你們的魚缸這么大嗎?”
“當然了,”米婭從嘴巴里吐出一個小小的氣泡,“對大海來說,我們的魚缸只有這氣泡這么小呢。”
波比盯著這小小的氣泡,開始在腦海里想象著大海的模樣。
“以前,我住在一片特別大的珊瑚礁里,那里很漂亮,還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一起住。有時候,我們會一起偷偷溜出去,游到深海去看鯨魚,鯨魚超級大,比你媽媽還要大很多呢!”米婭繪聲繪色地跟波比描述著自己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還有很兇的鯊魚,他們的牙齒非常鋒利,連你都可以吃掉呢!”米婭在魚缸里沖著波比做出兇惡的樣子,逗得波比笑個不停。
“我什么時候能見見大海呢?”他把腦袋靠在魚缸上,他真的想看看大海到底是什么模樣。
時間就在米婭對大海的描述中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夏天還是來了。
“你要回家了,波比!”有一天,米婭偷偷地對波比說。
“這就是我家呀。”波比趴在魚缸前,蔫蔫地說。夏天真是太熱了,波比把臉貼在魚缸上也感覺不到一點兒涼意,他應(yīng)該窩在洞里抱著冰塊的,可他那么想念米婭,一刻也不想要離開她。
“這才不是你家呢,”米婭笑著,她的嘴巴又吐出一串氣泡,“你家在北極,那兒有大海,也有冰山,那兒才是你的家呢。”
“冰山?冰山是什么?”波比迷迷糊糊地聽著米婭的講述,沉沉地睡了過去。
波比是在厚厚的積雪里醒來的,“是冬天到了嗎?”他興奮地在雪里打滾,滾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米婭。他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積雪,他想要跟米婭道歉,怎么可以在米婭講故事的時候睡過去呢?米婭會不高興的。
可他的周圍沒有了圍墻、沒有了玻璃,也沒有水族館跟米婭,他的周圍只有巨大的冰山,跟一望無際的、真正的大海。他真的如同米婭所說,回家了,回到北極了。
波比喜歡北極,喜歡大海,喜歡在雪地里滾來滾去,喜歡在海水里抓大馬哈魚,可在這個周圍都是白色的世界里,他更想念彩虹一樣美麗的米婭了。
他把自己在北極看到的一切都寫在了冰塊上:他寫北極真的好冷,雪真的好多,北極的魚都沒有米婭那么美麗。他還寫了好多好多他對米婭的想念。
“幫我寄給米婭吧。”最后他把一塊巨大的、寫滿對米婭思念的冰塊搬到信使——信天翁凱伊的面前。
這巨大的冰塊信讓信天翁凱伊犯了難,“你寄送的地點太遠了,也太熱了,冰塊信在半路上就會融化的。”凱伊想要拒絕這只初來乍到的北極熊,他飛到冰塊上,打量著這巨大的信件,腦袋里盤算著拒絕的理由。
可當他看清冰塊里面,滿滿的都是波比對彩虹魚的思念時,他抖了抖翅膀,改變了主意:“雖然寄到的可能性不大,不過我可以幫你試試看。”
波比幫著凱伊把冰塊信用大網(wǎng)裝了起來,然后把網(wǎng)掛在了幾十只信天翁的脖子上。他看著他們騰空而去,想象著米婭現(xiàn)在的樣子,她是不是還在陽光下不斷變幻身體的顏色?
為了盡可能地保護巨大的冰塊信,凱伊他們飛得比以往高了好多,他們穿過一層層的云彩,躲避著太陽的光芒。他們飛了好久好久,距離米婭越來越近,可巨大的冰塊信也開始慢慢地融化,越變越小,最后化成了一場雨,從雪白的云彩間落了下去,被淋到的人都知道了北極熊波比有多么想念在陽光下更加美麗的彩虹魚米婭。
信天翁凱伊在第二年回來了,他為波比帶回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他向波比道歉,說自己最終還是沒有把冰塊信送到米婭身邊,但是他告訴了米婭波比對她的思念。米婭用水族館旁邊一棵蘋果樹上的蘋果作為對波比的回信。
波比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個蘋果,蘋果是香甜的,帶著水族館特有的氣息。波比輕輕咬下一口,他聽到了米婭的聲音,聽到她假裝生氣地說,波比沒跟自己告別就離開太不夠意思,她說自己從沒到過北極,想知道北極到底是什么樣子。她還說自己想念波比,說現(xiàn)在再也沒人像波比一樣聽自己講大海的事了。波比窩在洞里,懷抱著蘋果,聽著米婭的聲音,笑得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春天到了,冰層融化了,一片一片黃色小花在原來的冰層上開放。波比的頭上也跟著長出了一棵嫩綠嫩綠的小芽,“北極熊頭上都會長一棵小草Ⅱ馬?”他去詢問見多識廣的凱伊。
凱伊研究了很久,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索性帶波比去找德高望重的北極兔醫(yī)生。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病,”醫(yī)生推了推厚重的冰塊眼鏡,仔細端詳著那顆小芽,“這是棵蘋果樹呀,”醫(yī)生抓了抓自己的長耳朵,有點兒糊涂了,“北極怎么有蘋果樹呢”
既然連醫(yī)生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波比索性不去管它。日子一天天地過,小芽一天天地長大,慢慢長成了一棵小樹。小樹長高長粗,開出雪白雪白的小花,花香彌漫,引來無數(shù)的蝴蝶。
當樹上結(jié)出彩虹色果子時,波比興奮地在雪地里跳起舞,他很想翻個跟頭慶祝,但又怕折斷了頭上的蘋果樹。那是他對米婭的思念結(jié)成的蘋果,他現(xiàn)在終于有了可以寄給米婭的蘋果信了。
北極的第一場雪降下的時候,波比找到了凱伊,他讓凱伊摘下自己頭上那個彩虹一樣五彩斑斕的蘋果,寄給總是在自己夢里出現(xiàn)的米婭。
“你會丟掉自己記憶的,”凱伊仔細端詳著這個蘋果,“如果我摘掉它,你會忘記很多事情。”他提醒著波比。
“會忘記米婭嗎?”波比擔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凱伊站在波比的蘋果樹上,“這得看你有多重視她,有多想念她。”
“把它寄給米婭吧,”波比一秒鐘也沒有猶豫,他輕輕搖了搖頭,蘋果樹的葉子發(fā)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音,“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米婭的。”
凱伊用喙小心地摘下了那只蘋果,他看著波比頭上的蘋果樹瞬間枯萎,看著波比眨著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他拍打著翅膀,盡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米婭所在的方向飛去。
北極熊波比果然忘記了自己從哪里來,他只記得一條在陽光下不斷變幻色彩的彩虹魚。他是那么地思念她,那么地想要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想念。
所以他決定給她寫一封信,他認真地在冰塊上一筆一筆地寫著他對彩虹魚米婭的思念,寫下自己在北極的所見所聞,他寫得太過認真,也寫得太久,所以他沒有看到遠遠地朝自己飛來的一群信天翁,他們嘴巴里都銜著一個鮮紅的蘋果,那都是米婭給他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