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她一場旅行

迷迷糊糊中手機響了，在床頭上摸索著把手機搭在耳朵上，“喂，哪位？”我閉著眼睛問道。

“還能聽出來我是誰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揉揉了眼睛，看了一眼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聲音有些熟悉，不過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了。

“聽不出來了，笨蛋，我是楊小樓呀。”電話那頭的女孩說道。

“楊小樓？”我一下子坐了起來，一個穿著白色襯衣，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立刻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怎么是你呀？”我脫口而出。

“什么意思嘛？不歡迎呀。”楊小樓說道，她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又細又脆。

“怎么會不歡迎呢，只不過是有些意外。”我打開床頭燈，已經(jīng)夜里11點55了。

“哈哈，我可不管你歡不歡迎，想起你就打給你嘍。”楊小樓說道，“沒想到你的電話還能打通。”

“呵呵”我有點不知所措的干笑了兩聲。

“我們有好久沒聯(lián)系了吧。”楊小樓的說道

“恩，差不多有七年了吧。”我回答道。

“什么記性？是七年零三個月了。”電話那頭說道，“自從那次我表白失敗后，咱就再也沒聯(lián)系過，我算了一下，到現(xiàn)在正好是七年零三個月。”

“呃…呃…”我有些慌亂，沒想到楊小樓7年后第一個電話就提起了這件事，我有些無力招架。

“還不會說話了呀？我都不拍臊，你還扭捏起來了，還和以前一樣，不像個爺們。”七年后的楊小樓說話還是和以前一樣沖，一點情面都不會給我留的，不過聽著楊小樓輕輕的呵斥，心中卻是暖暖的，似乎現(xiàn)在的她還是那個扎著馬尾辮，穿著白襯衣，一生氣就緊握粉拳，對我一頓捶打的那個小女孩。

楊小樓是我高二時的同桌，記得當(dāng)時我們剛開始做同桌的時候，兩個星期都沒說過一句話，我甚至感覺和她坐同桌是一件十分別扭的事情，我們是沒有什么公共語言的：她來自城市，我來自農(nóng)村，她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我學(xué)習(xí)成績普通，她是老師的寵兒，我是蜷縮在一角的棄兒，她高高在云端，我趴在小水塘，除了每天她入座，我把椅子向前抬一下外，我們是沒有任何交流的，在那兩周內(nèi)我是一直希望下一次的座位調(diào)整快點到來的。

這種別扭情緒一直持續(xù)到兩周后的一節(jié)數(shù)學(xué)課，那節(jié)課我在迷迷糊糊中時候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潛意識里我感覺是數(shù)學(xué)老師在提問題，迷糊中我猛地站了起來，果不其然，數(shù)學(xué)老師一雙小眼睛正藏在厚厚的玻璃片下瞪著我呢。

我超強的潛意識能讓我快速的站起來，卻不知道數(shù)學(xué)老師叫我站起來所謂何事，我茫然的看著數(shù)學(xué)老師，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感覺有一張試卷悄悄的放到我的手背上了，一支圓珠筆正指著一道幾何題，一只修長的下手攥著圓珠筆的另一頭，我拿起試卷，照著上面的答案念了一遍，數(shù)學(xué)老師聽完后點了點頭示意我坐下，我坐下后長舒一口氣然后把試卷還給身邊的女孩，她當(dāng)時正抿著嘴看著我笑，一縷午后的陽光正照在她的臉龐上，整個笑容都是暖暖的。

就這樣我和楊小樓算是正式認識了，一紙小小的試卷，一個淺淺的微笑，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我們開始禮貌性的談話，開始在自習(xí)課上小聲的討論問題，開始在課下談些和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話題，原來那個看似高高在上的女孩也是和我一樣的，她會在上課的時候低頭睡覺，會在上課前拿我的語文試卷亂抄一氣，會在自習(xí)課的時候在試卷下面放著雜志小說看，也會在上課餓了的時候趁老師不注意偷吃零食，更會在生氣的時候罵兩聲臟話，原來我們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

高中和女孩打交道的機會是很少的，宿舍、食堂、教室組成高中的主要陣地，首先宿舍是肯定是一幫老爺們，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食堂黑壓壓吃飯大部分也是老爺們，最后就是主要陣地教室了，教室里女孩倒也不少，可惜老師為了防止早戀，男女座位大部分都是涇渭分明的，如果你有一個女同桌，那絕對是一種運氣，如果你有一個漂亮的女同桌那絕對是就是一種福氣了，在教室里你會隨時招惹來一道道嫉妒的目光，在宿舍里你也會時常成為非議的對象，楊小樓長得不是特別漂亮，卻也足夠的引人注意了，我知道有很多男孩都在關(guān)注著她，這也是我剛開始不愿和她同桌的原因，和一個被許多男生關(guān)注的女孩同桌是需要足夠大的勇氣，除非你是個娘娘腔或者是個大傻瓜。后來和楊小樓熟悉后這種壓力也就慢慢轉(zhuǎn)變成了一種自豪，甚至成了一種虛榮，要知道有一個要好的漂亮女同桌是可以給你帶來極大的滿足感的。

高中是嚴禁早戀卻也最容易發(fā)生早戀的地方，青春情男女的荷爾蒙要比學(xué)校的三令五申強大得太多，當(dāng)然戀愛的溫床大多數(shù)情況就是那一張窄窄的桌子，一張桌子就好比一座房子，住在一座房子里的男女要么是合法夫妻，要么是非法同居，高中同桌其實就是提供了這么一個非法同居的場所。說到這里我想大家也許會猜到我和楊小樓會有更深的故事了，可我讓大家失望了，我們沒有談戀愛，我和楊小樓關(guān)系的確是很好，連班主任都知道我倆很好，所以他后來故意把我倆調(diào)開了（我們沒有談戀愛都辜負了班主任的一番苦心了），在更大程度上我們之做了無話不說的朋友，我覺得當(dāng)時我一定是很傻，傻到忘記她是和我不一樣的女孩子。

高考后，她去了南方的一所名牌大學(xué)，我則留在了當(dāng)?shù)氐囊凰胀ǜ咝?，剛來大學(xué)的時候那段日子，我們是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說說大學(xué)里遇到的新奇事，講講自己在大學(xué)里的雄心壯志，談?wù)劙l(fā)生在身邊的八卦新聞，亦或者有腔沒調(diào)的一通閑扯，其實有一個能和你你一起閑扯的女孩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幸福卻是如此的短暫。

周末，宿舍，破桌子，一伙人光著膀子打著撲克，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的貼了一些白紙條，這時電話響了，是楊小樓打來的。

“喂，美女。”我一手拿著撲克，一手接著電話。

“你在干什么呢？”楊小樓問道

“打牌呢，周末沒事，在宿舍里玩牌。”我抽出一對3打了出去。“怎么又在宿舍里打牌？”楊小樓不喜歡打牌，她打牌時總是輸，“就不能做些其它事情？”

“也沒什么事情可做呀？”我又打出了一個5

“沒出去追女孩子呀？”楊小樓問道

“哪有女孩子讓我追呀？”我把一對8放到桌子上“再說追女孩子多累呀，還不如在宿舍睡覺舒服。”

“看你那點出息，那你是要等女孩追你呀。”楊小樓說道。

“是呀，一直在等待中呢，看看以后有哪個不長眼睛的女孩看上我。”我打出去三個10，這次的牌還是很好地，我可以穩(wěn)操勝券了。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說話。

“怎么了？瘦丫頭。”我又打出一對Q。

“我喜歡上一個人了。”許久楊小樓幽幽的說道。

我拿著撲克的手一抖，差點把撲克扔掉。

“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有些酸溜溜的問道。

“恩。”楊小樓答道。

“那是誰呀？”我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認識的”楊小樓說道

我認識的，我的腦海中立刻閃現(xiàn)過一大片我和楊小樓都認識的人，會是誰呢？

“是你”電話那頭說道。

“我？”我一下子跳了起來，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我喜歡你。”電話那頭，楊小樓輕輕地說道

“呃…呃…”我拿著電話不知所措。說實話我也曾想過追楊小樓的，從高中的時候就曾想過，可也只是想想罷了，畢竟我們之間的差距是有些大的。

“這個不大合適吧。”我支支吾吾的抽出一張2打了出去。

“為什么不合適？”我明顯的感覺到電話那頭楊小樓的聲音有些失望。

“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大合適，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我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對話。

“就這些嗎？”楊小樓的聲音有些低沉。

“嗯”我低聲答道。

電話那頭又是許久的沉默，我盯著手中的撲克有些恍惚。

“武衛(wèi)，你是個混蛋，大大的混蛋，我恨你。”電話那頭傳來楊小樓的哭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女孩如此上新的哭聲，

“我…”我對著電話只說了這么一個字，然后就聽到電話里長長的嘟嘟聲。

楊小樓掛斷了我的電話。

放下電話我有種如釋重負的痛苦，我用短短的兩句話拒絕了楊小樓，甚至都沒有編出一條合理的理由，我感覺我的心中空落落的，就像被抽調(diào)什么似的。

“發(fā)什么呆呀，你輸了。”我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手里還只剩下一對王，可這一局卻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把手中的一對王死得粉碎，然后沖了出去，舍友們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我他媽的竟在牌桌上莫名其妙的拒絕了一個心儀女孩的表白，我肯定是忘記吃藥了。

后來有很多次我撥出去楊小樓的電話后又迅速地關(guān)掉，我想找她卻沒有足夠的勇氣，我真不知道當(dāng)時為何如此懦弱，如此反復(fù)幾次后也就再也沒有找她的勇氣了，后來我也交上了女朋友，也漸漸地和楊小樓失去了聯(lián)系，沒想到她還會給我打電話。

“還在喘氣嗎？”電話那頭說道。

“呵呵，不喘氣不就死了。”我在電話里訕訕的回答。

“那可不好說，或許你真的不喘氣也能活呢。”楊小樓說道

“呵呵，還沒那么厲害。”我說道。

“都當(dāng)了總監(jiān)，還這么沒底氣呀”楊小樓說道。

“咦？”她怎么知道我當(dāng)上了總監(jiān)，我是前天才接到這個通知的，目前還沒去上任呢，“你怎么會知道？”我問道。

“打聽那么清楚干什么？知道就是知道了。”楊小樓說道。

“呵呵…”我又不知道說什么了，我在她面前總是沒說呢么脾氣。

“別在那傻呵呵了，知道我在哪嗎？”楊小樓問道“我在西藏了，大西藏，你聽。”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風(fēng)嘯聲，“這是納木錯的風(fēng)聲。”楊小樓的聲音有些興奮。

“你真去西藏了？”我站在床上問道。

“當(dāng)然，我正在看海呢，來自天上的綠海。”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呼喊聲，那是楊小樓對著遠方大喊大叫呢。

沒想到這個丫頭真跑去西藏了。

記得那時她特別喜歡看旅行雜志，桌洞底下塞著一大摞《世界地理》、《中國國家地理》、《新旅行》、《時尚旅游》等書，沒事的時候就在試卷低下翻看，有時候?qū)χ环鶊D片看上半天，我湊過去看了看，也無非是一些山山水水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有一次，她指著一幅圖片告訴我“我以后一定要去趟西藏。”她幽幽的說道“戴上一頂鴨舌帽，掛著一個相機，再背著一個旅行包，行走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多美呀。”

“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她轉(zhuǎn)頭問我。

“去，肯定去，死了都要去嘛。”我當(dāng)時正在看《昆侖》，書中對西藏星海的美麗描述讓我很是著迷。

“好，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誰要是不去，誰就是烏龜王八蛋。”楊小樓把小手壓在我的手掌上，她的小手軟軟的，綿綿的。沒想到許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實現(xiàn)了當(dāng)初的諾言，而我早就把這事忘掉了。

“你是一個人去的嗎？”我問道

“不是，我和我老公一起。”楊小樓回答道。”

“哦，你結(jié)婚了？”我感到有些沮喪，和當(dāng)初她告訴我有喜歡了的人感覺一樣。。

“是呀，我早就結(jié)婚了。”楊小樓說道，“你等一下，我讓我老公和你說說話。”

“哎，不…。”我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楊小樓大聲叫喚著“老公，老公，我有一個朋友要找你，快過來呀。”

我和他老公有什么好聊的

“喂，你好，我是小樓的老公，請多多指教。”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怪怪的。

“小樓嫁了個日本人？”我最討厭人本人了。“哦，你好，我叫武衛(wèi)，是楊小樓的高中同學(xué)。”

“哦，你就是武衛(wèi)先生，小樓經(jīng)常提起你的。”日本人的聲音有些尖尖的，就像是得來鼻竇炎似的，“我知道你的，你是一個大大的混蛋。”日本人說道。

這是什么情況？我有些迷糊了，日本人就算了還是個這么沒素質(zhì)的日本人。

“武大郎先生，我現(xiàn)在正是對你提出警告，你要對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zé)的，男人不是娘們，你的明白？”日本人繼續(xù)說道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楊小樓找了個什么老公呀。

“喂，日本人先生？”我有些生氣，“你他媽才是武大郎呢。“

“嗨，武大郎先生……””哈，哈……”然后我就聽到楊小樓在電話里放肆的笑聲了。

“你是傻瓜呀。”楊小樓在電話那頭笑個不停。“我是一個人來的西藏，哪有傻瓜會陪一個瘋丫頭到處亂跑的。”她說道

“那你是沒結(jié)婚了？”我從嘴里蹦出來這么一句讓我都有些驚奇的話。

“結(jié)婚怎么講？不結(jié)婚又怎么講？”她在電話那頭問道。

“我……”我在嘴里含著幾個字卻始終吐不出來。

“你來西藏嗎？”許久，楊小樓問道

“好”我脫口而出。

良久電話那頭沒有什么動靜，只聽到呼呼的風(fēng)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武衛(wèi)，你是個混蛋，大大的混蛋。“楊小樓在電話那頭罵道，”這些年，你都死哪去了，你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你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你為什么要躲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嫁人了。”我聽到楊小樓在電話那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我只吐出了這幾個字

電話那頭沒有動靜。

“喂，還在嗎？”

“怎么了？”

“說話呀？”

“楊小樓？瘦丫頭？”

“叫什么叫呀？”楊小樓終于回話了。“為什么要來西藏？”楊小樓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因為我當(dāng)初答應(yīng)過一個女孩。”我說道

“還有呢？”楊小樓問道。

“那個女孩現(xiàn)在到了西藏，所以我要去找她去。”

“還有呢？”楊小樓繼續(xù)問道

“七年之前我錯過了她，七年后我不想再一次錯過她，我錯過一個七年，可我不想錯過一輩子。”我說道

“哼，油嘴滑舌的”楊小樓輕聲說道，“你是不想當(dāng)烏龜王八蛋吧。”聽到電話那頭楊小樓爽朗的笑聲，“我在布達拉宮里等你轉(zhuǎn)動經(jīng)筒。”

“還記得我們的暗號嗎？”楊小樓說道。

“記得”我說道“噢，你也在這里嗎？”

“恩，我一直都在這里。”電話那頭輕輕地說道。

“咔…咔…咔…啪”墻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已經(jīng)完全重合了。

明天，一個嶄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