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阿姨有個兒子叫陳建,陳建很上進(jìn),也很孝順,只有一點讓馬阿姨特別鬧心——這孩子一心撲在事業(yè)上,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終身大事。
這天,陳建回了趟家,馬阿姨見縫插針,身前身后地圍著轉(zhuǎn),說:“我聽說你有女朋友了,叫趙雪對吧?啥時讓媽瞧瞧?你都28了,老大不小的趕緊結(jié)婚吧,生娃吧。”結(jié)果不消說,陳建被纏得頭大如斗,落荒而逃。
馬阿姨心里郁悶,就開著她那輛紅色凱越駛出小區(qū),想去城郊散散心。誰知拐進(jìn)正道沒走多遠(yuǎn),一輛現(xiàn)代途勝便超了她的車,并硬生生變道加塞,搶到前面擋了路。
馬阿姨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咋好,拿到駕照還不到半月,當(dāng)即心頭一哆嗦,忙不迭減了速。途勝則連顛帶晃往路旁蹭了蹭,隨后停了車,喇叭卻“哇哇哇”叫個不停。
千萬別以為是堵車,前方空蕩蕩的,連輛自行車都沒有!
馬阿姨強(qiáng)按性子等了大約半分鐘,見途勝沒動彈的意思,只好慢慢后退,打舵繞行。等好不容易挪出困境,駛到和途勝并排的時候,馬阿姨從敞開的車窗里瞅見了車主——那是個滿頭燙著大波浪卷的女人,看樣子有四十八九歲。此時,她一手打拍子般按著喇叭,一手捏著粉餅,正描眉畫眼補(bǔ)妝呢。
本就心氣不順的馬阿姨頓時怒了,大聲質(zhì)問道:“喂,你的手長在喇叭上了,還是和喇叭有仇?吵死人不償命啊!”
波浪卷斜了她一眼:“我不聽音樂開不了車,可音響壞了,只能鳴笛解悶。這都看不出來?”
按喇叭當(dāng)音樂聽,當(dāng)算奇葩一朵,馬阿姨頓覺心火上躥:“說停就停,你以為這路是你家的???神經(jīng)病。”說著她連打幾圈方向盤,插到了波浪卷的車前。哪承想波浪卷的嘴上功夫也相當(dāng)了得:“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你喊它,它答應(yīng)嗎?沒事找事,更年期!”
當(dāng)神經(jīng)病遭遇更年期,這熱鬧可有得瞧了。接下來,兩人你塞我,我塞你,你別我,我別你,死纏爛打較上了勁。一時間,兩輛車都跟犯病似的打完左閃打右閃,打完右閃打左閃;天空陽光明媚,雨刮器也“刷刷”飛動,誰也猜不透兩人到底要干啥。
別著斗著,馬阿姨突然踩了剎車——前方路口出現(xiàn)紅燈,不能闖。稍慢半拍的途勝也跟上來,緊貼凱越停了車。波浪卷的口吻里滿含挑釁:“再往前走就出城了。路寬沒車,敢不敢飆一下子?”
自打買了車,馬阿姨還沒開出過這座小城呢。眼見波浪卷咄咄逼人,馬阿姨愈發(fā)氣憤,心道:哼,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用余光瞥著紅燈倒計時只剩3秒,馬阿姨沖波浪卷招招手:“喂,你靠近點,我和你說點事。”波浪卷還真信了,欠身湊來。馬阿姨快速抓起一盒撕開封口的草莓果汁扔了過去:“你自己飆去吧,我不奉陪了!”
波浪卷躲閃不及,“啪”,被打中胸口,灑了一身。此刻,紅燈已變成綠燈,馬阿姨急忙加速開跑。波浪卷恨得牙根癢癢,也加速緊追不舍,一路追至城郊,總算超出了大半個車身。馬阿姨剛要拐向鄉(xiāng)間公路,波浪卷已急打方向盤別了過去,但她做夢都沒想到,就在這當(dāng)兒,意外突兀降臨——
“砰”,車頭撞到了人!
波浪卷恍惚看到,一撞之下,一個干瘦男子身體后仰,直挺挺地摔倒在了車前。
變故橫生,馬阿姨也看了個滿眼,慌忙剎車探出了頭:“你、你撞死人了!”波浪卷頓時嚇得六神無主,拖著哭腔央求道:“你都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求你給我作個證。不,你也有責(zé)任,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別瞎咧咧,我這就報警。10086——”
“那是移動客服,打110!”
“對,對,110。”馬阿姨嘴上應(yīng)著,哆嗦著手撥出的卻是兒子陳建的號碼,“兒子,我出車禍了!”
“在哪兒?快告訴我,我馬上趕過去!”
馬阿姨正支支吾吾跟兒子說明情況呢,波浪卷又喊道:“你咋打給兒子了?你兒子是警察???”
馬阿姨眼圈一紅,止不住哽咽失聲:“知道咱這叫啥嗎?我兒子說過,叫、叫路怒。路怒撞死人,肯定會被判刑的。在警察來之前,我怎么著也得見兒子一面吧,他還沒結(jié)婚呢。”
“路怒”這個字眼,的確是兒子陳建告訴她的。買車那天,兒子再三叮囑她,開車一定要心平氣和,像胡亂變道、強(qiáng)行超車、闖黃燈爆粗口、故意和其他車主頂牛,這都是病,叫路怒癥,很可怕。尤其是斗氣撞人,惹下的可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而是危險駕駛罪。
波浪卷聽罷,也“哇”的哭出了聲:“我女兒也沒成家呢,都怪那個可恨的陳建,藏得跟耗子似的,跟我女兒處了幾年對象,都沒在我跟前露過面。”
“你說誰?陳建?哪個建?”馬阿姨脫口問道。
“我偷看過我閨女的手機(jī)聊天記錄,是建設(shè)的建!”波浪卷恨恨地說,今早,她又追問女兒啥時把男朋友帶回家,女兒被問煩了,頂嘴讓她少管。波浪卷又氣又傷心,想去找那個陳建討個說法,可她不知道陳建具體住哪兒,便在那一片繞了一圈又一圈,哭了一陣又一陣。碰到馬阿姨時,她打算補(bǔ)補(bǔ)被淚水打花了的妝。由于雙方肚里都窩著火,彼此一接茬,不掐架才怪。
聽到這兒,馬阿姨遲疑地問道:“你姑娘叫趙雪?”
“是是,你認(rèn)識她?”
嘿,真巧,斗得不可開交的大波浪卷居然是未來的親家!馬阿姨撇撇嘴,突然冷了臉色,大聲道:“你女兒討厭你,你老公說你是潑婦,要和你離婚,于是你就開車出來發(fā)瘋,我說得沒錯吧?”
波浪卷愣了:這不瞎掰嗎?我和老公感情好著呢。馬阿姨卻繼續(xù)嚷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干嗎拿路人撒氣?”說著她嗓門越來越高,“喂喂,你別起車?。∧愣甲菜镭砹?,他們可都是無辜的啊,快停下停下,千萬別重軋二遍!”
馬阿姨喊聲剛落,就見仰躺在車前的那個瘦男子一個懶驢打滾躥了起來,幾步就扎進(jìn)了路旁的莊稼地。在消失前,他還嘟囔了一句國罵:“奶奶的,下回,打死我也不碰更年期的女司機(jī)了!”
敢情,瘦男子是個心懷不軌的碰瓷客!
愣怔半晌,波浪卷終于醒過神,問馬阿姨:“你是咋看出來的?你為啥要幫我?”馬阿姨揚(yáng)揚(yáng)仍保持通話狀態(tài)的手機(jī),又指指行車記錄儀。很快,波浪卷想明白了是咋回事:馬阿姨的兒子想到了碰瓷的可能,吩咐她務(wù)必看好記錄儀。馬阿姨按了回放,竟然發(fā)現(xiàn)瘦男子原本是沖著她來的——眼瞅就將撲上車頭,波浪卷駕著途勝追到,并打舵橫了過去。瘦男子的動作也真夠麻利的,就勢一躥,隨即后仰,大功告成。
此時,交警到了,馬阿姨的兒子陳建也到了,一同跟來的,還有陳建的女友趙雪。波浪卷抬眼一瞧,馬阿姨正偷偷給她使眼色呢:暈倒,快暈倒,催他們結(jié)婚的時機(jī)到了!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兩個老媽都“奄奄一息”,有氣無力地念叨,說沒看到孩子結(jié)婚,要是就這么去了,真是死不瞑目??!
陳建和趙雪連連點頭,哭著說知道錯了,會盡快結(jié)婚。
此后數(shù)日,馬阿姨和趙雪媽依舊心有余悸,回想兩人追逐時的速度,嘖嘖,那叫一個驚心動魄,跟美國大片似的。后來,陳建抽空去了趟交警隊,打算為她們的超速買單,可調(diào)出錄像從頭看到尾,兩輛車卻跟蝸牛掐架差不多——即便沖過紅燈的那刻,車速也沒超30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