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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不復(fù)返

想出奇招

市園林局有個姓劉的副局長,分管油水最大的綠化工程,頭些年吃慣了發(fā)包工程的甜頭,撈了個盆滿缽滿。但自從上面出臺相關(guān)規(guī)定之后,反腐的勢頭一浪高過一浪,劉局長心里開始忐忑不安了。

最近,市里又撥了一大筆錢,要求完成一片新區(qū)的綠化任務(wù)。這事要擱在以往,可是劉局長大撈一筆的好機會,但如今風(fēng)頭正緊,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斂財。但是貪嘴的貓已經(jīng)吃習(xí)慣了,你要他就此收手,可比死還要難。

幾天來,那筆款子一直在劉局長腦子里揮之不去,他在琢磨,怎樣能拿到回扣又不被上面查出來。這天他回到家,倚在窗邊抽煙,看到窗外花壇邊有小孩往水里放紙船玩,突然想起小時候用河燈敬河神的事,隨即一拍腦袋:何不借用神力呢?他立刻有了一個妙招。

第二天,劉局長就叫來了合作多年的開發(fā)商胡老板,說他悟到了人生的真諦,只有前去神門仙境,才能擺脫塵世的煩惱。他說,前半輩子我們造孽太多,現(xiàn)在是棄暗投明的時候了,要胡老板和他一起多做善事,多敬神明。

胡老板聽得云里霧里,還以為劉局長從此要皈依佛教了。劉局長說了半天,終于說到了正題:“離市區(qū)五十公里外的烏鳴河是一條神河,如果我們在那里放漂一筆敬奉神靈的款子,就是我們進德修業(yè)的最佳途徑。”

胡老板這才恍然大悟,劉局長是想拿錢又怕留下把柄,在玩暗度陳倉的把戲。此刻,胡老板有求于劉局長,所以也不點破,只是一個勁違心地點頭應(yīng)承。說到最后,劉局長苦笑道:“反正今后我是不會收你一分一毫了,你就把給我的那份做了善事吧……”

胡老板心里清楚,我把錢放水里,你在下游接了去,拿了錢還不認賬,做了婊子還立了牌坊,真正是個壞坯!胡老板心里暗罵,但臉上還是擠出笑容,答應(yīng)拿出六十萬來做“善事”。

各懷鬼胎

胡老板也是江湖上闖蕩多年的老手,以往送錢攬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可這次總覺得不是個味道。這天正好有個文化界的朋友找他喝酒,兩個人一坐下來,就談起了當(dāng)前的形勢。朋友說:“我正在寫一本反腐敗小說,但怎么也進行不下去了,現(xiàn)在上面的決心這么大,貪官污吏全都收手了,沒什么好寫的了。”

胡老板一聽這話,一仰脖子灌下一杯酒,長長地嘆了口氣。朋友很奇怪:“這樣的局面對你們做工程的來說是好事呀,你為何要唉聲嘆氣?”

胡老板說:“原來當(dāng)官的是拿錢辦事,現(xiàn)在是不拿錢不辦事。不過一旦給你辦了事,一個子兒也不少拿,我們呀,成了婊子鉆地道——瞎賣一氣!”說著,胡老板朝四下里看看,俯身到朋友耳邊,把劉局長給他出的歪點子講了一遍。

朋友聽罷,一拍桌子,說:“你給他放一袋子冥幣,讓他撈去吧,反正他是要敬狗屁河神的,就算是假的,他還張得開口?”

胡老板一口菜差點噎住,說:“把柄在他手里,不要說放錢的時候他要過目,一旦他撈上來發(fā)現(xiàn)是假幣,能有我的好?今后不刁難死我才怪呢。”

朋友聽罷,略加思索,又說:“說的也是,那只能這樣了。”

第二天晚上,胡老板拿來了一個天藍色的旅行包,里邊裝了碼得整整齊齊的六十萬現(xiàn)金,由劉局長親自驗了貨,美其名曰:供奉神靈的東西,不能有半點馬虎。兩個人來到烏鳴河上游的臨江口,點了幾香,磕了幾個響頭,把包捆在一個木筏子上,放進了河里。

這一帶遠離城市,人跡稀少,又是入夜時分,一般情況下,錢在水面是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劉局長本就是烏鳴河邊長大的娃子,這里的水路他了如指掌。他此刻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鎖定在了狼窩掌。

烏鳴河在臨江口一段是弧形水路,從這里到下游狼窩掌,雖說有十多公里遠,但走陸路,直線不過兩公里的樣子。劉局長精心測算過這里的水流速度,他必須盡快趕到狼窩掌阻截旅行包,否則就會漂出控制范圍,后果無法收拾??粗X一入水,劉局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胡老板的后背,說:“走,老兄,我請客。”

兩人來到附近一家農(nóng)家樂酒店,要了幾個菜,喝起酒來。一會兒,劉局長手機響了,他接聽完,對胡老板說:“市里臨時通知有緊急會議,我只能先走了,你慢慢喝吧。”

一離開酒店,劉局長連奔帶跑,上了早已停靠在黑暗中的一輛小轎車,開車的是劉局長的老婆。二人一路急駛,到了伏擊地后,坐在岸邊等待著木筏子的出現(xiàn)。

天越來越黑了,四下里靜得怕人,他們等了好久,筏子遲遲沒有到來。突然,岸邊的草叢中,有一個煙頭般的紅點閃爍起來,劉局長心里打起了鼓:難道有人在那邊抽煙?他剛想過去看個究竟,那紅點卻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時,水面?zhèn)鱽磬须s聲,劉局長伸頭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有十好幾個木筏子排著隊出現(xiàn)了,筏子上有人在劃槳,領(lǐng)頭那筏子上還插著一面旗幟。這是咋回事?這些筏子來到狼窩掌停下不走了,把水路占了個嚴嚴實實。只聽有人喊:“弟兄們,這里水急浪大,是我們練兵的好地方,各小組調(diào)整好行裝,我們按順序依次進行沖漂演練。”

劉局長兩口子縮著脖子躲在草叢里,一動不動,半天才看清那旗幟上寫著“永青漂流隊”幾個大字。完了!這幫人把自己的好事給攪了,劉局長急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沒有辦法,只能再等。終于等到這些人訓(xùn)練完畢,一個個鉆進了帳篷里,劉局長才躡手躡腳來到水邊,一個狗刨式進了水里,游到一堆筏子前,用小手電照來照去,終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天藍色大包。載包的筏子被漂流隊的筏子擋住了,他費了吃奶的勁,才把筏子拉到岸邊,哆哆嗦嗦解開繩子,打開拉鏈一看:哈!成捆的鈔票,排得那個齊呀!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聲大喊:“有賊——”劉局長一下就尿褲子了,飛一樣奔到自家車前,一頭栽進車里,門還沒關(guān)好,車子就飛馳起來。

浮出水面

車子急馳了一陣,劉局長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他正得意呢,車子卻不知怎么突然撞向了路邊的圍欄,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身邊站著幾個穿警服的人。

大夫見病人醒了,說:“你們可得好好謝謝警察同志呢,要不是他們及時把你們送來,后邊的車準(zhǔn)把你們壓扁了。”劉局長這才明白,是發(fā)生了車禍,他剛要說句感激的話,就見一個小警察跑進來說:“報告隊長,在事故現(xiàn)場不遠處,發(fā)現(xiàn)一個天藍色的旅行包,不知和咱偵辦的案子有沒有關(guān)系,里邊……”后邊的話就變成了耳語。

這位被稱作隊長的警察轉(zhuǎn)過身,問劉局長:“你們車上是不是裝有一個天藍色的旅行包?”

劉局長一驚,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沒……根本沒有的事。”

警察說:“那好吧,可能是個巧合。”說完,吩咐大夫要好好照顧病人,他們還有別的任務(wù),然后就走出門去。

與此同時,在農(nóng)家樂酒店里,胡老板正坐在沙發(fā)上,蹺著二郎腿,不緊不慢地品著茶。一會兒,幾個警察走了進來,胡老板不動聲色地問:“怎么樣?”

警察們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按照您的安排,一切順利,那小子還真萬幸呢!”說罷,天藍色的大包往地上一放,幾個人大笑起來。

胡老板又說:“你們幾個假警察,還挺像那么回事嘛。”原來這都是胡老板一手策劃的。你劉局長暗度陳倉,他胡老板就來個黑吃黑。

幾天以后,劉局長兩口子出院了。煮熟的鴨子飛了,劉局長惱羞成怒,可又不知道錢的去向,便打電話給胡老板,約他去喝茶,想探探情況。

兩個人各懷鬼胎,都以為對方不知曉所發(fā)生的事情。就在兩人胡侃的時候,劉局長猛然看到門縫處有一個紅點在閃爍,和那天在河邊草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他走過去,拉開門一看,原來是一臺攝像機,扛在一個人的肩上,正對著他們拍攝呢。他叫道:“你是什么人?搞什么名堂?”

那人放下攝像機,說:“感謝二位協(xié)助我們拍攝,效果沒得說!”看到此人,胡老板低頭縮到了角落里。劉局長問:“誰給你這個權(quán)力的?”

那人笑著說:“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省紀委的辦案人員,正在拍攝一部反映新形勢下腐敗特征的紀錄片,感謝你們二位給我的片子提供了新素材!”聞聽此言,劉局長的汗珠唰地就下來了。

原來此人正是胡老板那位文化界的朋友,他的真實身份是省紀委的辦案人員。他從胡老板那里得知劉局長的索賄陰謀后,立即向領(lǐng)導(dǎo)作了匯報,由此引出了這段暗拍行動。

根據(jù)劉局長身上的線索,紀委調(diào)查組對他和胡老板展開了全面審查,一樁樁案件浮出水面。當(dāng)劉局長面對即將改變他命運的逮捕證時,一拍大腿,仰天長嘆道:“我們這些人胡作非為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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