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是個小和尚。他的父親原是山下有名的財主,可是,一天,遭到白狼山強盜的搶劫。行一的父親,還有母親,被白狼山土匪殺了,扔下行一一個人,趴在父母身上哇哇地哭。
那年,行一三歲,是個小小的孩童。
智深師父下山,見了孩子,念聲阿彌陀佛,抱他上山。從此,孩子跟著智深大師,剃度了,叫行一。
行一漸漸長大,念經(jīng),經(jīng)常走神。行一想起了爹,想起了娘,想起了殺死爹娘的白狼山土匪白虎。行一放下經(jīng)書,說:“師父,我要報仇。”師父搖頭,報仇,是那么容易的嗎?再說,要殺白虎,首先要對付他手下的人,那一路殺下去,還不血流成河?
智深大師慈悲心腸,堅決不許。他覺得,行一有心魔,要抵制心魔,得用巧法。
一天,智深大師吐了血,對著哭哭啼啼的行一道:“師父大限不遠了,可有樁心事未了。”原來,智深大師想鑿巖為洞,死去之后,進行巖葬。
行一聽了,擦了淚,說師父放心,我去鑿洞。拿一把鐵鍬準備去,被師父擋住。師父曾發(fā)過誓,鑿洞必須用木棍,而不能用鐵器。
行一不知道師父為什么要發(fā)這么奇怪的誓,不過,既然是師父的誓言,行一就一定遵從,扔了鐵器,換了木棍。
這兒是石崗巖,用木棍開洞,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行一愛師父,敬重師父,他發(fā)誓要實現(xiàn)師父的愿望。于是,他上午念經(jīng),下午用木棍鑿洞。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寒來暑往,洞一點兒一點兒增大,開始慢,后來快。在勞作中,行一慢慢長大,長成了一個小伙子,肌肉結實的小伙子。
他一心想著鑿洞,忘記了仇恨。
智深師父長長吐了一口氣。
十年之后,一個大洞鑿成,行一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智深大師是在那個冬天圓寂的。當時下著雪,那個下午,他叫來師弟智廣,告訴他,自己大限已到,最不放心的是行一,這孩子殺心太重,十年來,自己以鑿洞為由,引開了他的注意力,自己圓寂后,希望師弟多教導行一,讓他忘記仇恨,一心向善。
智廣連連點頭,隨之,智深大師微笑而終。
行一號啕大哭,面對著世間唯一的親人。
以后,智廣大師開始教導行一佛理。智廣大師如智深大師一樣,對他細心關愛呵護有加,并遵從師兄囑托,處處對行一以善勸導,力求消除行一的殺心。
走路時,智廣大師讓行一注意腳下,且莫傷及螻蟻。
點燈時,智廣大師讓行一務必罩上紙罩,飛蟲撲火,其情堪憐。
夏夜里,床上要罩蚊帳,以免蚊蟲叮咬,一掌下去就是一條生命。行一道,師叔,我不拍還不成嗎?智廣大師搖頭道,怕就怕夢中無意一掌,害了生命啊。說完,雙掌合十,連稱罪過,原來,昨晚夢中,自己不小心,打了一只吸血蚊子,至今還感到難受呢。
半年之中,行一和尚已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佛子。
一日,行一隨智廣大師下山化齋,路過一個村子,突聽人喊狗叫,亂哄哄一團。人們齊喊,不得了啦,白狼山白虎來啦。
智廣大師偷看行一,只見那張年輕的臉無恨無怒,波瀾不驚,暗感欣慰。
到了村子,兩人看到白虎舉著一個小孩,哈哈大笑,對旁邊一個怒目而視的老頭兒說:“你不是做官清廉嗎?當年一次就殺了我的兩個兄弟,還說為民除害。哼哼,今天,待我把你孫子扔入火中,讓你這個清官絕后。”說著,就準備扔。
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孩子的爺爺一急,暈了過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怒吼,行一拿起了一根木棍沖了過去,他要救下那個孩子。白虎旁邊的一個土匪看見,忙用盾去擋,行一一棍戳過去,盾被戳穿了,木棍余勢不減,從那土匪肚子穿過,又把白虎扎了個對穿。
白虎望著這根棍子,不相信似的緩緩倒下。白狼山土匪從沒見過這種能耐,一聲喊,嚇得一哄而散。
行一嚇傻了,他沒想到,給師父鑿洞,竟讓自己鑿出這么強勁的臂力,而且一棍捅死兩個人,半天,他磕磕巴巴道:“師叔,我……我殺生了。”
智廣愣了一會兒,醒悟過來,輕聲宣著佛號道:“這不是殺生,是行善!”他想,自己是這樣想的,師兄一定也會這樣想的。就連佛祖,一定也會這樣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