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fēng)拂過耳邊的發(fā)絲,用它熱烈而執(zhí)著的聲音呢喃。夏天的閱讀,多半進行在深夜。靜謐而溫柔的夏夜里,我與書中的靈魂執(zhí)手相看,看著她光潔高傲的額頭,陷入黑暗中的迷惘……
罪人
“它能告訴我太陽底下為什么有公平與不公平嗎?!”苔絲在質(zhì)問。
不公平的現(xiàn)實如陰影一般尾隨著苔絲的一生,過早地使苔絲感受到欺騙、扼殺的存在于威脅。她是一個被世俗追逼的“罪人”,不敢止步片刻地奔逃在一片荒蕪的原野上,焦黃流火的土地將她包圍,荊棘扯住她的腳,從劃開的傷口吮吸鮮紅的血,一路滴淋。苔絲無法躲避現(xiàn)實瘋狂的鞭笞,被迫去面對靈魂與軀體壓抑的痛苦。她終于將靈魂鎖進了記憶的深處,對于軀體的折磨漸漸變得麻木、死寂。然而本能的呼喚仍會浮現(xiàn)出來—她是有一顆未死的心的,她也是有夢的。當(dāng)美麗的愛情在外衣下裹挾著現(xiàn)實惡意的窺探來到時,她的靈魂不顧傷痛的警告,在生命的絕唱中,離開了安全的所在,天真地奉獻出一切。
隨即,一切都籠罩在夢幻般的熱情中,致命的刺殺尾隨而來。靈魂被碾碎,然而她的靈魂在完美的破碎中進入了更為完美的境地。在粉碎的一剎那,苔絲沐浴在圣潔的光芒中,這種高于一切的光芒來自于善良純潔而歷經(jīng)苦難的心,并非源于德伯這個聲名赫赫的姓氏?,F(xiàn)實遭到嘲諷后惱火了,唯恐再次受挫,急急地將苔絲那具絕美的軀體撕裂、戕害,那發(fā)抖的手暴露出它是多么的虛弱、無力!
苔絲也停止了她的質(zhì)問,憐憫地笑了……
生命的感傷
黛玉永不凝止的淚,一個花魂徘徊在月下的孤唱,是怎樣的一種感傷。有人覺得她的感傷是無謂的。這種感傷并非“強說愁”,那是一顆敏感脆弱的心在蒼白人生的壓促下發(fā)出的呻吟,而這呻吟又是必要的。生命的完美轉(zhuǎn)瞬即逝,曇花一現(xiàn)的時光、希望與幻想的破滅,令絕望的她無法抑制地歌唱。李白在酒的朦朧醉意中想抓住波動不定的水中月,終于懷抱著完美進入死亡;黛玉也期望著這種完美的解脫,臆想“冷月葬花魂”的幽然。
人生的苦痛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這種感傷,可以是無端的,但絕不是無聊的。像落海的人急于求救而去抓稻草一般,黛玉終于把生命沉甸甸的意義托付在一根飄浮不定的感情“稻草”上,這注定她會徹底絕望。
我曾夢見自己落在午夜靜寂的大海中央,海廣闊得足以吞噬一切……失去知覺,聲音消失在唇邊。我掙扎著拍打海面,連波濤也拒絕發(fā)出嘩響。無望地看著自己一點點地下沉,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了。這種可怕不在于死亡,而在于無聲。黛玉也想要打破這湮沒的寂靜,她必須吶喊些什么,至少也要發(fā)出呻吟的聲音,來撫慰自己將死的心。于是她獨自用詩證明聲音的存在,可去時又焚去了聲音—這是唯一不驚擾他人的辦法。
“一生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
夏天的閱讀是真誠的。在恣意的習(xí)習(xí)夏風(fēng)中,多少理解與感情正脈脈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