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乳白色的淡霧柔柔地籠罩著我的故鄉(xiāng),小巷里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雄雞的髙鳴……
突然,“郴梆!梆梆!”“豆腐羅—”
呵,梆聲,多么熟悉,遙遠(yuǎn)、深沉。
“琳兒,你等著,媽去打些豆腐來。”母親一邊用圍裙擦著剛和出面的手,一邊順手從抽屜里拿了五元錢出去了……
哦,梆聲—童年,故鄉(xiāng)的梆聲又喚回了我記憶中那凄苦的兒時(shí)一
小巷深坳,故鄉(xiāng)浸裕在濕漉漉的晨色中。
“梆梆!”每當(dāng)我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便踮著腳,揚(yáng)起小手,拉著母親的衣角:“娘,豆腐爺爺又來了,豆腐好吃……娘。”
每當(dāng)這時(shí),母親總是慢慢地俯下身子,愛憐地?fù)崦夷茄鄹C深陷的消瘦的臉龐:
“哦,好孩子,娘……”
母親說著停住了,眼睛好象蒙上了一層水霧,怔怔地看著我,呆了一會(huì)兒,又好象突然下了決心似的:“娘……就去買!”說完,把手伸進(jìn)最里面那層衣服的兜里,拿出了僅有的幾個(gè)碎錢,又摸了摸我那干瘦的臉,默默地出去了……
豆腐買來,在碗里只有那么一小塊,潔白的。我迫不及待地掰下一塊來,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著:“豆腐好吃,好吃……娘,你也吃……”我舉起小手,把豆腐送到母親的面前,母親苦笑著:“孩子,娘……不餓。”但這時(shí),我卻清晰地看見母親的眼里有一串晶瑩的水珠無聲地滴下來……
“琳兒,你看這家鄉(xiāng)的豆腐多好,又細(xì)又白。”母親笑著走進(jìn)屋來,把一大碗豆腐放在飯桌上。
“哦,家鄉(xiāng)的豆腐……”
我若有所思,慢慢地走到桌前,雙手捧起那沉甸甸的碗,久久地凝視著……
梆聲,漸去了,消失在晨霧中。
啊,梆聲,故鄉(xiāng)的梆聲—遙遠(yuǎn),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