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窗,曖曖的陽光照了進來,照在手上,沒手掌的紋路,光線的散射映得整個空氣中一種曖洋洋的感覺,輕輕的吸一吸空氣,一種陽光的香甜味兒,一種土地的地氣兒,還有一種雨水的清氣兒充滿著整個鼻腔,只在俯仰之間,一種浪漫便溜過我的指尖,溜過我的臉頰,充溢了整個身體,浪漫便是如此簡單。
最早所接觸到的浪漫,是那流淌在李白的詩詞間的浪漫,那“飛流直下三千尺”,“天臺一萬八千丈”的雄偉,那“不登天子船”的傲氣,不能不作為一種浪漫,那“路漫漫其修遠兮”“九死其猶末悔”的蒼涼從先秦傳來,是荒茫大地上的嘆息,一種最美的人格,這種浪漫,翻開書本便撲面而來,撫摸著書本。便能感覺出那藏在封皮之下雄渾厚重的浪漫,最古樸而摯熱的浪漫!
放下那沉重的厚書,沿著月華,俯拾那剪碎了一地的殘紅,撿起這一瓣,是“簾外雨潺潺”的連綿,陰郁,那一瓣是“薄暮濃云愁永晝”的嘆息,那一瓣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夙愿,未待細看那一瓣,卻發(fā)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一地殘紅,婉約的歌聲回響在耳畔,蘇小小的玉笛劃破長空,鶴鳴于九皋而聲聞于天,那華亭卻再也回不去了,蔡上之草已豐,兔已繁,那弓卻再也無弦之箭了,殘香彌漫在空氣,妝人之淚早已使面闌干,驚為天人的嘆息,凝在了哽咽的喉中,婉約之風有幸生于最繁華的時代,延綿千年,雖始終是延綿著,但卻從未斷絕,一直到了晚清這古風斷絕的時代,這殘紅待我們去撫摸,浪漫的紅線有待我們前去牽引,捧一杯熱茶,嘟起嘴吹散著冒起的熱氣,能感到,那清婉,就在這茶香中,只是要有坐下來細品的時間……
將滿地的落紅掃起,交給黛玉,拂塵凈土,立一花家,吟一曲“花落花飛花滿天”,嘆一聲“偷來梨蕊三分白,雪卻輸掉一段香”,提著燈籠,被著雪,黛玉拖著病態(tài)之軀,消失在霧靄之中,但依稀中尚可以摸得出那溫婉清素的浪漫。斗轉星移,光陰似水,一聲雞鳴響徹了整個東方的天空,一種超越個人,超越時代,超越民族國家的情愫蔓延在華夏這片土地,驚起了五嶺逶迤的細浪,翻騰了五洋的魚鱉,越過大澤山嶺,走過二萬五千里長征,一種為蒼生濟命的圣人姿態(tài),一種偉人的浪漫取代了繼往的病態(tài),成為新的時代,新的浪漫,不論生死,不論多大的苦難,總可以笑著對待,在紛亂的戰(zhàn)火中可以品味戰(zhàn)地黃花的香氣,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閑情,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呼號,每一首詞,每一句話,強烈的民族情感,強烈的精神追求打破了一切的限制,這種情懷超過了屈原的國仇家恨,超越了李白的得失,超越了崔鶯蘇小的歌聲,超越了后主,容若的詞話,是一種鋼中的柔,一種柔中的鋼,在柔軟的肌膚下是錚錚鐵骨,是一顆浪漫赤熱的心。
一本毛澤東詩詞的書皮已不能壓住這強烈的氣勢,這,才是一種真正偉大的浪漫,輕輕撫摸著它,我的心不復能平靜下來,伴著月夜的寒氣,久久不能忘懷,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