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兒郎的歌聲奔騰在草原上,流淌在小溪間,回蕩在山谷中,漂浮在云端間……
——生生不息,永不停止。
他是天生的孤寂的影,彎曲的背,蜷縮的手掌,一瘸一拐的腿,褶皺的臉,以及含糊不清的口齒,約莫是在上世紀六七年代降臨到人間的吧,沒有人在意他的年齡。
啞巴天生有對音樂的直覺,他常常用樹枝做風琴,吹一曲對家鄉(xiāng)的熱愛,應和著是大自然的風聲和生靈鳴叫。
清晨,他牽著東家的牛踏上遠行的山路,他喜歡撫摸這樹葉走過,但也喜歡用他那把生銹的鐮刀“咔嚓、咔嚓”為別人開道;中午,他喜歡尋一塊陰涼之地,與牛兒們躺在一起,為它們撓癢,擦拭傷痕;傍晚,他順著炊煙,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回到母親的懷抱。
逢人,他永遠帶著憨厚的笑容——“嗚嗚……”酷似卡西莫多的外貌,使他多的一個稱謂“童見愁”。往往是大人們的一聲呵斥,“快走開!”依舊帶著笑容離開。
頭已生出了白發(fā),步子也日漸沉重,可飯還是得吃,如今無法施展更多力氣的他,時常遭受父親的白眼,“肚大如牛!”他總是默默地,拿著一個巨大的空碗,望著遠處,仿佛一場無聲的辯解。
心地善良的他,一針一線地,來自己做衣裳,雖然針腳粗大,遠處都可以看見那些破洞和沒有粘好的布頭,但是他做完了,露出欣慰的微笑,對著別人,哪怕別人并沒有去看他,或者對他的本事熟視無睹。
因為他是塵埃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仍舊用自己方法修飾著世界。每逢過年春節(jié),他也到各家各戶去拜年,嘴巴蠕動著,說不出什么話,但是他那一臉的高興、喜歡,還是挨家挨戶送到了,他那無言微笑的祝福送到了,雖然人們不恥。
一個清晨,人們在議論,“母親去世不足百天,兒子也……”“肯定是他母親將他的魂招去,怕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孤獨、無助、受人欺負。”
也許是黑暗門閘射出的一道曙光,也許是太陽不經(jīng)意打了個寒顫,他便就這么來到人間如同那生銹的鐵一般,未曾在人們眼里留過影子,也匆匆而去,沒有留只言片語,也沒有一兒半女。在命運之門一閉一合之間,在人們擇選錦繡前程之時,他頭也不抬,自顧自吹著口哨之歌,樂聲怎能把人的夢驚碎,怎能把現(xiàn)實吹彈為泡影,或許眼淚能夠澆灌心田,使那枯死的復蘇,或者是瘋長,重新開出生命之花。
哨聲激蕩起一個個水波紋,一圈一圈,圈住了這個世界,圈住了他的靈魂,于是他永遠地留在這個土世界——岸上,整齊擺放著牧牛杖與一雙黑褐色的舊布鞋。
雨水連綿不絕,打在青石瓦楞路上“嘭嘭”作響,流淌在大地中,連同這最后一絲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