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我又長了一歲,每個人都在各自的生命中不急不忙地添了一筆,或期待或壓抑或釋然。當我對著鏡子怨恨新長出的痘時,媽媽總是可以成功搶鏡,被自己所新發(fā)芽的白發(fā)所嚇倒,嘴里總是嘟嘟囔囔:“快來快來看媽媽老了沒啊。”我則是眼皮也不抬條件反射地說:“怎么會,沒老沒老,媽,你看我的痘啊。”這樣明顯是敷衍的回答和一點也不高超的轉移話題換來的肯定是老娘的白眼珠子和鼻孔里冒出的哼哼。翻看以前的照片,媽媽明顯老了嘛,可我更愿把這種“老”命名為一種成長。一種專屬于她的。一種專屬于媽媽的。
記得小時候家里沒怎么有人照顧我,年輕的媽媽手忙腳亂,她既有初為人母的喜悅,又有無人分擔的苦惱。通常都是臥室的我嚎啕大哭,廚房里的菜快要糊了,急急忙忙跑來看我卻根本沒有什么事。她把柔順的長發(fā)綰在腦后,輕輕擦去額上的汗珠。稍長大后的我更是讓她時時刻刻不得安寧,我從小就在沙發(fā)靠背上穿行,在光滑的窗臺上咿咿呀呀,從來不走個正常路。吃飯的時候我滿世界亂跑,她端著我在后面大呼小喝,威逼利誘著我停下腳步,當我好不容易吃了一口后又重新出發(fā)。我會把家里弄得很臟,會把娃娃畫得和鬼一樣,會在墻上留下七扭八拐的大作,會在媽媽上班時死命拉住她的衣角,會把她的新裙子上的珠子通通剪下來串成項鏈,還渾然不知錯地向她?N瑟。這一切都足以讓她暴走了。都足以讓她把我揪起來狠狠地訓上一頓。年輕的她和年幼的我都總是感到委屈。最后她似乎是妥協(xié),但更似乎是明白。當我在給海綿玩偶洗澡時,把客廳弄到像水漫金山一樣,閉上眼等著接受暴風雨時,她卻蹲下身子,不做聲地摟著我給娃娃一起洗澡。我相信那一刻我們的臉上一定都是無可言表的幸福。再長大后,我還是常常會給媽媽有意無意制造出許多麻煩,比如走丟啦、時常毫無征兆地帶領十幾號人踏平我家啦、胳膊肘膝蓋輪番受傷啦。她總是從開始的抓狂,到中間的埋怨,到現(xiàn)在的平等交流。我始終都堅信不渝地認為她那小到只容得下我的心里卻蘊含著足以炸平宇宙的力量。風在吹,云在跑,她也在成長。從剛生下我,抱我像抱西瓜一樣到可以靈活將我轉換于各個位置;從對我一無所知,對我沒有沒有辦法到懂我懂到讓我害怕;從廚藝平平的菜鳥級選手到噴香大廚;從生氣無法停下來的年輕媽媽到深沉停不下來的中年媽媽。她總是在成長,同我一起。她給了一個孩子成長的時間,也給了自己一個重新成長的機會。風在吹,云在跑???,她還在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