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雖然過去不長,可我卻一直記得那位身形佝僂的老奶奶可憐的神色。
那是前不久的一個酷熱的上午,我跟著小姑上街去做美甲。這家亮甲美甲店就在街心公園的旁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店里的裝修也是富麗堂皇,連吊燈都采用水晶制作。無數(shù)衣著光鮮的貴婦人舒服地躺在皮椅上做美甲,閉眼小憩。突然,一位不屬于這里的老婦人走到了這店門前。
她大概已過花甲之年,整張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皺紋,兩腮都深陷進去,成為兩個小凹坑。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好好的一張臉就像是被揉成了一張廢紙,扭曲不成型。老奶奶的身軀也是瘦小得不行,像一根竹竿兒似的,可她肩膀上還費力地扛著一個菜籃子,菜籃里面裝著幾顆碧綠新鮮的大白菜。
可是,因為美甲店的玻璃大門是禁閉的感應(yīng)門,所以,老奶奶不能進來,只能帶著菜籃子站在外面,暴露在火辣的烈日底下叫賣。
我聽到老奶奶沙啞中帶著祈求的聲音透過玻璃門飄飄忽忽地傳進來:“有沒有買白菜的,俺自家種的山東白菜……”
我看得出來,老奶奶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嘶吼,可是……令我感到心寒的是,店里舒舒服服享受著空調(diào)做著美甲的人,大都用無所謂的目光注視著透明玻璃門外的賣菜老人,眼光里流露出來的,無一例外都是不屑、平靜、甚至是鄙夷和不悅……似乎是在責(zé)怪老人打擾了她們做美甲的心情。這種冷漠無情的眼光讓我感到全身都在顫栗。
門外的老奶奶也感受到了這種冷酷和無視,她的眼光變得暗淡、失落和痛苦,那雙小小的眼睛努力在陽光下睜得大大的,里面布滿紅血絲,溢滿了濃濃的心酸和祈求。
她不停地把無助又渴望的眼神掃射到每個躺在椅子上的穿金戴銀的阿姨身上,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問著:“要買白菜嗎?要買白菜嗎?八毛錢一斤……”屋子里是長久的寂靜,大家都視而不見,更有甚者——一位穿絲綢裙子的阿姨大聲呵斥道:“什么意思???這么高端的美甲店也會有這種人來?吵吵吵的,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我們是來這里享受的,不是聽叫賣的……”
久不停息的一段話,讓我頓時感到憤怒得無以復(fù)加,整個人都快要為老奶奶揭案而起。那一刻,面對著這樣無禮又粗俗的人,我真想大聲質(zhì)問她:這種人?是哪種人呢?人家老奶奶自食其力,沒有妨礙到任何人,要知道,今天的老人,可能就是明天的你!
大家口中的“這種人,”是一位樸實的農(nóng)民,是一個偉大的母親,是一位努力靠自己雙手存活的人!好多次,我都無法再直勾勾看著賣菜的老人家一遍遍在門外游走卻無可奈何不到任何回應(yīng)的樣子,端起茶水想要去給她喝,可是,她已經(jīng)揩著汗水,一步步踩著布鞋,佝僂著腰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想,在如今以錢為主的社會,樸實無華的老奶奶和我們之間隔著的,真的不僅僅只是一道門的距離了。就像在店里做美甲的每個人一樣,她們會缺短短幾塊錢的菜錢嗎?不會,她們不是沒有,而是無動于衷,不想行動,更不愿意把自己的錢“浪費”在無名無利的老人家身上。她們的錢,是用在自己的享受也不愿意用在他人的辛苦上面的。
想到這兒,我感到濃濃的悲哀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