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時節(jié)

得清明到，吹麥哨。漫天爽著小雨。兩簇桃花，放肆妖嬈地開。

田埂爬滿巴根草，葉尖上滑著水珠。那么小，葉和水珠都白芽兒，嫩易碎。遠處一棵蓬蓬的枸杞，掬一捧新綠，葉間掛著一粒紅果，固執(zhí)著不肯離開枝頭。一個冬天?。≌媪钊梭@異。再遠，無邊無際的青苗。心野了，心也遠了。如一只放飛的鴿子，轉眼在天水一線。

你久居城里，常常無言。把酒獨酌。酒是另一個自己。醉里挑燈看劍。拔劍四顧。你在朦朧中感覺你是那劍的主人。醒了，沒有劍。你兀然感憤！懸？風從遠方來，揉蕩起故鄉(xiāng)的麥浪。麥苗拔節(jié)，長勢喜人。你的皮鞋沾滿了故鄉(xiāng)潮濕的泥土。你俯下身子，于是你聽到了麥子的拔節(jié)聲，你看到那些麥苗節(jié)節(jié)向上，像花爭相開放給你看。你聞到了青色的氣息。你猛然記起，自己也曾那樣青青地活過。風把山盟海誓吹成了青色的原野。你仿佛看見她的微笑，未經(jīng)風霜，四周青色依舊，仍是她十八歲青澀的模樣。

你抽出一節(jié)麥穗，截斷，留在嘴里一節(jié)，半寸長。那是一段嫩莖，很脆，輕輕一嚼，有股青澀的甜味。這就是麥哨。你鼓起嘴巴，瞿——，原野就蕩漾，你看見她的青色的身影在你眼里蕩漾。

麥哨的聲音，藏在你心里。像一枚麥芽，在你的心里張開，你的心在舒展。你記不清離開故鄉(xiāng)多少個年頭了。那是一個春天的早晨。依然是冬天的寒冷。你離開故鄉(xiāng)，瘦弱的樣子，像地里青青的麥。那時你隨手拔節(jié)麥穗桿，瞿——，故鄉(xiāng)吹進心里。

日頭優(yōu)美地升起來。你的心是麥哨。麥哨是你的心聲。麥哨在明媚的季節(jié)流落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