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浣花溪畔,有人慷慨悲歌“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
一千二百多年前,武侯祠中,有人傷懷喟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一千二百三十九年前,夔州江邊,有人登高苦吟“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公元二00六年
我本是夔州江邊一塊青石,去年被雕刻家們采回,刻成了一尊石像,放置在城中心的廣場上。我懇求人們讓我面對著我來的地方,因為那兒有我塵封千年的記憶……
寒秋又至,秋風(fēng)蕭瑟。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長者拄著手杖,站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發(fā)出聲聲嗟嘆。低沉的嘆息聲吸引了我,喚醒了我沉睡千年的記憶:大歷丁未重九,那是一個感時傷亂的日子。那天,朔風(fēng)野大,清猿哀號;那天,子規(guī)悲啼,騷客苦吟。
光陰荏苒,一千二百三十九年轉(zhuǎn)瞬即逝,我卻還清楚地記得,曾有一個長者手拄藤杖,惆悵的獨立在我肩頭,低吟苦歌,讓我倍感神傷。我不敢說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天動地,但我確信:子美,你是我第一個令我潸然淚下的人。
公元七六七年
夔州的秋風(fēng)獨在那年是那么的狂野。蕭蕭秋風(fēng)呼嘯而業(yè),又呼嘯著去了,在我耳畔躊躇徘徊。隔岸的老猿對著這肅殺的秋風(fēng),仰天長嘯,憑著這秋風(fēng)向蒼穹哭訴自己郁結(jié)已久的悲愁!子規(guī)聽了這悲凄的歌,飛了起來,在瑟瑟寒風(fēng)中久久盤旋,和著猿的悲歌,將無盡的幽怨訴說。
秋風(fēng),你恣意地吹吧!清猿,你放聲地哭吧!子規(guī),你縱情地啼吧!趁著這秋景,這愁情,吹散你的郁結(jié),哭出你的心聲,啼出你的夙愿。
枯葉被清猿和子規(guī)感動了,抑制不住,抑或是想給這兩位悲凄的歌者以慰藉,紛紛從枝頭飛了下來,和著悲歌,迎著勁風(fēng),在空中飄著,蕩著,恣情地飛舞著。
江水來了,帶著他的激情,浩浩湯湯地奔騰著來了。聽了這悲歌,也被這兩位悲凄的歌者感動,默默地為兩位歌者伴奏。遠(yuǎn)方寂寞的白沙洲隨著江水的起伏時隱時現(xiàn),如若在江面上飄蕩的一葉孤舟。
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嘶啞的咳嗽聲。有人來了,是你吧?我想應(yīng)該是的!對,是你!就是你!近了,更近了!可是……
可是,為什么你卻孤身一人?哦!太白駕著仙鶴為天姥賦詩去了。沒有了太白的清逸,空氣也變得凝滯。
你佝僂著脊背,手里憑空多了條藤杖,蹣跚地向我移來,步子也不如先前穩(wěn)健——你分明蒼老了許多。你聽到了清猿的悲啼,聽到了子規(guī)的悲鳴,聽到了先前的一切悲歌,你看到了蕭蕭的落葉,看到了滾滾的長江,看到了先前的一切凄景。想到長年漂泊,你的雙眼噙滿了淚花,順著眼角的皺紋往下流,再往下流,打在了我的臉上——那是一種怎樣的悲涼?。∧隳抗獯魷?,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拄著藤杖的雙手也微微地戰(zhàn)栗著,孤獨愁苦頓時襲上了你這個外鄉(xiāng)人的心頭。你沒了當(dāng)年“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雄壯。卻平添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的愁苦。子美,你分明蒼老了……
寒風(fēng)又起,猿鳴凄慘,你挪了挪步子,顫巍巍地轉(zhuǎn)過身來,畫面仿佛定格在這一瞬間??吹搅耍仪逦乜吹搅?,你蒼白的臉色,枯槁的形容,凸起的顴骨,凹陷的眼眶,紅腫的眼袋,昏暗的雙眼,茫然的像是在找尋著什么——那是怎樣的一種觸目驚心?。棚L(fēng)撩動著你寬大的長袍,撩動著你已渾欲不勝簪的銀絲。子美啊我真怕你瘦弱的病體經(jīng)不起強勁的秋風(fēng)。糟了!我看見你晃了幾晃,退了幾步,幾欲跌倒。此情此景,恐那劉夢得也會收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的豪情吧!
子美!你到底是老了!
人世的滄桑凝成了你憂國憂民的情懷,命運的不公化作了你壯志未酬的喟嘆,憂國憂民和壯志未酬揉成了你凄苦悲愁的嘆惋。又正是你的凄苦悲愁煉就了“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的千古凄景;煉就了“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千古悲歌;煉就了“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的千古愁情;煉就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的千古絕唱。
千古的絕唱唱醒了干涸的山泉,淌出了清涼的甘露,流進(jìn)了滾滾東逝的長江,那是我干枯了千年的淚泉!
清猿依舊哀號,子規(guī)依舊悲啼,江水依舊東流。而你,在天地間站成了永恒。你仕途坎坷,潦倒終身,但卻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共存。
公元二00六年
天色漸暗,遠(yuǎn)方傳來悲凄的歌。環(huán)宇中,有一顆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輝。
評析:跨越時空的界限,體味“詩圣”的內(nèi)涵。從蓬門草堂到蕭蕭江畔,從吹破的茅屋到江邊的舊船,在作者的引領(lǐng)下,“詩圣”一路向我們走來!
“腹有詩書氣自華”。文章的開篇就顯示出大的視野、大的氣魄:浣花溪畔、武侯祠中、夔州江邊,空間跨度大,時間跳躍長,可謂縱橫馳騁。
接著作者以深沉的基調(diào),細(xì)膩的筆觸,瑰麗的想象,將目光投入現(xiàn)實和歷史的星空,描述現(xiàn)實,觸摸歷史,真實的再現(xiàn)了古今“詩圣”的形象。文章語言優(yōu)美,句式靈活多變,筆墨揮灑之處,神采飛揚,極富感染力,表現(xiàn)出作者深厚的閱讀和積累功夫、扎實而靈巧的寫作功底。
總之,磅礴的大氣,真摯的情感,深厚的積淀,扎實的功底,流暢的行文,嚴(yán)謹(jǐn)?shù)慕Y(jié)構(gòu)使本文成為佳作一篇。
當(dāng)然這篇文章也存在著一些瑕疵:開篇作者采用的排比句式內(nèi)容不清晰。一千多年和一千二百多年及一千三十九年,實際上都屬于一千多年的范疇,不如全部寫為一千多年前。這樣讀者就不會產(chǎn)生歧義了,同時也使句式變得工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