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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天國安好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對姥姥的不敬,竟然忘了姥姥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也許,她也不希望我能記住她的關(guān)于,可我偏偏忘不了從前的某個部分。在記憶的回收站中,桌面上總會有跳出這么一些畫面,而我總是不能將他們最小化或徹底刪除。就算關(guān)閉電源,他們也要閃爍幾下,才肯消失,我也不知這是為什么。一個可憐巴巴的老婦人,雖然兒女成群,但陪伴她的只有一個小兒子和自己的老伴,還有一個在她看來該死不死的耄耋老人。她經(jīng)常眼神呆滯的凝視著身邊的一切,讓我感覺害怕,不敢靠近,更不愿去接她手中的糖果。而小黃鼠狼卻有時會偷偷跑到她身邊,得到可以不勞而獲的食物。皺紋像一條條惡心的白色蠕蟲爬在她的臉上,完整而清晰??雌饋硐袷悄Ч淼淖畹桶姹荆埠芸膳?。我每天夜里睡覺都是將自己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在被窩里大口喘氣。生怕半夜突然醒來,看到惡魔來給自己蓋被子。那會將人嚇個半死,甚至連發(fā)高燒幾個星期都不退。她生病的時候就像一具幾乎腐敗的尸體直挺挺地鑲在床上,只有她自己的老伴才敢接近她。趕走悠然漫步在她身上的蒼蠅,然后將她背去就醫(yī)??赐瓴』貋?,她總會變得很奇怪,總想多看看我們,可我們總是遠(yuǎn)遠(yuǎn)躲開,空留她坐在門前。呆呆地看著她所信奉的上帝待的地方,表情自在了那么一點點。在她滿是溝壑的臉上,只有在教堂聽神父講義的時候才會泛出半絲和藹的光芒。從教堂回來,她會很高興,這種莫名的喜悅可以持續(xù)一整天。她合不攏嘴地看著什么,老伴看了也心生喜悅。陪她回憶年輕時候一起在麥田里夕陽下等待黃昏的事,伴著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一天就過去了。忙節(jié)的時候,她也樂意幫家人去田里干活。大概是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廢人,畢竟她年輕的時候是女強(qiáng)人。她一去,我們就得一同前往,隨時頂替。從她暗淡的臉上流出的汗珠竟在陽光的映射下閃現(xiàn)出比鉆石還耀眼的光芒。待她干累了,坐在田邊,我們便會涌過去,將帶來的水茶遞到她手里。家人們怕她拗不過這個冬日天寒,便召回了她的四個待在遠(yuǎn)方的女兒。走出了被她評價為人間地獄的醫(yī)院,來到街上拍了張全家福。幸運(yùn)的是她竟熬過了這個冬天,還撐到了來年的夏天。有一天,她走了,就這么安靜地走了。我沒敢再看她一眼,只是行了一個跪禮,那么簡單和隨便。她--就是我姥姥,盡心照顧我五個年頭卻從未吃過我為她端過的一碗飯的姥姥。又到了夏天,而這個夏天,我什么都不想多說,只想安靜地緬懷,對待在天堂的姥姥說一聲:“姥姥,天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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