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哈爾濱冬天來的最晚的一年。放假回家時,秋風(fēng)習(xí)習(xí),并無轉(zhuǎn)冷之意。父母為了讓我感受故鄉(xiāng)的黑土地,便把我送到了三姨奶家。
一到美溪,我便吃驚了。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沒有農(nóng)民收割的身影,有的只是三姨奶忙碌的身影;沒有兒童的打鬧嬉戲聲,有的只是偶爾幾聲犬吠聲;沒有挨家挨戶同村人的其樂融融,有的只是無盡的荒無人煙。三姨奶也讓我大吃一驚:正在收割的她竟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外套,褲腳微微卷起卻不帶一點泥土,頭發(fā)梳的很整齊...一見面她就送了我一件見面禮——一只小狗。
“霏霏?”“嗯,沒錯!”看著三姨奶在沙子上寫的兩個字。我有些愕然,這只狗的名字有點怪...三姨奶不以為然的看著我,打了一下我的頭,大喊一聲“干活去”,好吧好吧,去就去了。我最喜歡的就是東北的旱黃瓜了,趁著三姨奶去收柿子,我就偷偷摸摸的跑進(jìn)了黃瓜地,順手摘了幾根黃瓜,躺在地上毫不顧淑女形象的吃了起來,反正又沒人看得見。啊!天好藍(lán)啊,潔白的云朵在天上慢慢悠悠的走著,太陽被云遮了個透,微風(fēng)拂過我的臉頰,手中的黃瓜清涼爽口,嘴里哼哼不知名的小調(diào)...突然間,我聽到一陣陣狗叫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好啊你個小兔崽子,說你怎么那么安靜,在這偷吃我的黃瓜呢!”遠(yuǎn)處那只短腿狗和白衣婆婆越來越近,我撒開腿就跑,可是那只短腿狗卻追著我不停。而三姨奶呢,正在黃瓜架遍絮絮叨叨著呢!
炊煙裊裊,田野金黃,一襲白色外套的三姨奶大喊著:“婷婷,快回家吃飯。”我便從鄉(xiāng)間那條泥濘的小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跑回來,起初后邊只有我的“小跟班”短腿狗。后來,一個又一個的“戰(zhàn)利品”出現(xiàn),也許是一條小魚,也許是一只螞蚱,也許是一條肉蟲子。這里的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但在這里我從未感到過孤獨。
日子一天天過去,漸漸地,天冷了起來。
“唔——”我伸了個懶腰,一打開門,就看到了飄飄洋洋的大雪,三姨奶穿著白色的夾襖,拎著炭回來了,白雪融入她雪白的頭發(fā)中,掉到她的夾襖上,漸漸地漸漸地,三姨奶仿佛與這冰天雪地融合了一般...我打了個哆嗦,迅速回到屋里,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背后暖暖的,窗上結(jié)上一層薄薄的霜,屋檐上是一個個緊挨著的冰溜子,冬陽透過窗戶射在我臉上,我不禁打了個哈欠。哦!舒服極了。我看著窗外的藍(lán)天想起廣州的天總是黑著臉。要是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藍(lán)天,那就是我心中所向往的罷!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假期接近尾聲,我不得不與三姨奶告別,不得不與旱黃瓜告別,不得不與短腿狗“霏霏”告別,不得不與小魚、螞蚱、肉蟲子告別,不得不與皚皚白雪告別,不得不與暖和的冬陽告別,不得不與藍(lán)天告別...
一襲一塵不染的白衣在揮手說再見,霏霏不停地追著汽車,我的淚水奪眶而出......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吧!
我來時,秋風(fēng)習(xí)習(xí);我走時,雨雪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