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跟前,是一片廢墟,我伸出爪子,在這塊灰色地帶不斷地刨,之前那棵小野花呢?我記得我的骨頭就是藏在這里的呀!可是怎么會找不到呢?我頹廢的坐在地上,淺淺的哀愁漫出眼眶。昔日的畫面如一卷舊膠片,在記憶里不斷回放,循環(huán)。運河邊的草地上,我咬下一根狗尾巴草,與主人嬉戲。有那么一條巷子,是主人上下學(xué)校的必經(jīng)之路,我每次都會接她送她,記得鄰居家有一只大黃狗,咬了很多人,可兇了。就在昨天,我認(rèn)識了一只小白狗……
我抬頭仰望,墻壁,屋瓦不斷脫落,機器聲不斷發(fā)出刺耳的“隆隆”聲。恐懼如一只逐漸覆上天靈蓋的手掌,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壓抑。我的家呢?“小黑,來!”主人擠出明媚的笑容,朝我招招手。我急忙踱過去,叼住她的褲腳,往那片廢墟沖去。主人拖住我,蹲下身撫著我的頭,暖流涌遍全身。“我們要去新家啦,上車吧!”末,主人站起身,打開車門,示意我上車。不,我不走!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這里就是我的家?。?ldquo;汪汪——汪汪汪!”我朝主人大吼,然后別過頭,朝那片廢墟不斷地叫,主人,這里才是我們的家??!我們不走,我們還可以去運河邊上玩啊!我趴在地上,嗚咽著,主人沒說話。忽然脖頸處一片冰冷。主人給我套上了項圈!她使勁地拉扯,“小黑你怎么這么不聽話,走??!”
“汪汪汪——”我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微妙地保持著平衡。“女兒!走吧,別管它了!”主人的手漸漸松弛,最后,項圈松了。我坐在門前,吐著熱氣,脖頸處火辣辣的疼。主人的車發(fā)起引擎,揚起一陣黃灰,我不喜歡車子發(fā)出的橡皮臭。
臘月天,寒氣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身體有些發(fā)顫,下巴不斷往地面上靠,爪子縮在了胸前,兩腿并攏,縮緊。尾巴再也無力搖起,彎彎地躺在地上。好冷啊,我蜷成球狀,漆黑的毛發(fā)上仿佛鍍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我微微抬頭瞥了一眼老屋,不,應(yīng)該說是“廢墟”。天,漸漸飄雪,我,無處躲藏。
老房子,垂暮老矣,何以謂紅?張張生死狀,蓋上一個鮮紅的“拆”?日歷一頁頁地快速翻動,時間無聲無息地溶解在這一片冰冷中,紅磚黑瓦不見了,門口晾曬的大花被子也不見了。房屋很快地倒了,我試圖說服小黑狗與我一同搬走,它不肯。天空泛著絲絲涼意,我大聲呵斥著它,它兀自坐在那兒,偶爾那條鮮紅的舌頭也會探出來,在空中凝成一團乳白色的霧,“小黑你怎么這么不聽話!”我輕嘆一口氣,最后還是將車門打開,從抽屜里翻出一條項圈,我慢慢地解開項圈,十分不情愿地圈住了它的脖頸。“咔嚓!”合攏。它悲哀地望了我一眼,我的心猶如麥子拔節(jié),切膚的疼痛。我仿佛看到有一種渾黃的液體悄悄從它眼角滑落。“我知道你不情愿走!”我使勁地將它向車門拉去,它注視遠方,身體劇烈顫抖,用盡全身的力量與我對峙著。“女兒,走吧,別管它了!”爸爸搖下車窗,催促著我。
“哦……”宛若嘆息般虛無縹緲的聲音,像不慎從窗隙里溜進來的絲絲縷縷的微風(fēng)。我一點一點地松開手,一步一回頭地上了車。溫暖的氣浪直將嗖嗖的寒風(fēng)阻擋于車外。窗玻璃后,墨汁般的冰冷逡巡著,不敢侵入。寒風(fēng)中,小黑狗全身發(fā)抖,身子漸漸無力,越蜷越緊,下巴緊貼地面,兩只爪子艱難地往身下縮,兩腿瑟瑟,越合越攏,漆黑的毛發(fā)上鍍了一層冰霜。
它在等,等待那重建的老屋,等待那已回不去的時光……這一切都是徒勞,但它依舊執(zhí)著地認(rèn)為,老屋會重建,時光亦會回來。
這顆如火般炙熱的心被封在這樣一個冰冷的世界,這是一種不幸,亦是一種悲哀,但它以自己最頑強的姿勢,守護著心中的那一方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