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最近戴上了一副新眼鏡??钍降溲诺慕鸾z鏡框,再配上合體的西服,錚亮的皮鞋,爸爸真有些氣宇不凡了,連媽媽也夸他說:“你可真是老來俏了。”
爸爸十分愛惜新眼鏡,每天都要仔細擦拭一遍,他還時常指著眼鏡對我說:“你對它可要手下留情?。?rdquo;
說來慚愧,爸爸已經(jīng)換了兩回眼鏡了。每次換眼鏡,我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爸爸的第一副眼鏡,式樣普普通通,鏡框是白色的半透明的賽路璐做成的。但它伴著爸爸度過了美好的大學(xué)時光,所以爸爸很珍惜它。他常對人說:“世上萬物,我最愛兒子和眼鏡。”但是,有一件事使我產(chǎn)生了這樣的印象:比較起來,爸爸更愛的是眼鏡。
那時,我還在上幼兒園。一天,爸爸從北京城里買回來一本書:精裝的封面、華美的插圖,引起了我的興趣,爸爸更是異常興奮,愛不釋手。但是,媽媽卻因為這本書價錢貴,不住地抱怨起來。那時,媽媽常常因為生活瑣事喋喋不休地嘮叨。平時,爸爸總是笑著聽著,從不爭吵??蛇@一次.媽媽越說越氣:“看書看書,看了多少年書,有什么用?……你別以為自己學(xué)問多大,有多了不起,誰把你當人看來著?”
爸爸起初和往常一樣,笑一笑,不說話。后來,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了。忽然,他大吼一聲:“別說了!”一把抓起那本書,一頁一頁地撕起來。媽媽驚呆了。我不忍讓那本書遭難,伸手想把書奪過來,卻把爸爸放在桌子上的眼鏡碰掉到地L。“啪”地一聲,鏡片跌碎了。我也驚呆了。爸爸拾起眼鏡,用力地盯普我,雙眼仿佛要噴出火焰把我燒成灰……
不久,爸爸買了一副新眼鏡,是黑色的方鏡框。爸對這副眼鏡并不愛惜,用過之后,常常隨手扔在桌子上。同時,他很少看書了,卻迷上了象棋。
十年過去了。爸爸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又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他入了黨,并且當上了教導(dǎo)主任。漸漸地他冷落了象棋,重新愛讀書了,而且,他也注意修邊幅了。如果說他身上還留著什么十年前的痕跡,便只有那副黑框眼鏡了。
媽媽曾勸他,眼鏡也該換一換了,但爸爸只是搖搖頭。誰知道,促使他換眼鏡的,又是我起了作用。
那天,我放學(xué)回家,看見爸爸在各處翻找什么,臉上汗津津的,眼鏡滑到了鼻尖上。我問了一句,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就是找那本書。”我立刻明白了他找的是十年前幸存下來的那本有精美插圖的書。我跑到小屋里,從床鋪下拉出破舊的木箱、翻了幾下,找到了它。我拿著書跑回去,向父親報功:“喏!您看……”話音未落,我一揚手,只聽“啪”的一聲,卻把爸爸鼻尖上的眼鏡打落到地上了。我驚恐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又看到十年前他那雙冒火的眼睛了。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爸爸竟沒有發(fā)怒,他只是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嗨,你老是這樣毛手毛腳。”說著,從我手里把那本殘書接了過去。
幾天以后,晚上,我看見爸爸守在書桌旁,正在聚精會神地粘貼什么。出于好奇,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后:啊,原來他在小心翼翼地修補那撕碎的書。他一回頭,看見了我,難為情地笑了。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戴上了一副嶄新的金絲眼鏡。驀地,我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幅奇異的畫面:爸爸走在一條由三副眼鏡構(gòu)成的道路上,起點是白色透明的,中間是夜一般的黑色,而最后則是一段金燦燦的路。
是的,走在金光閃閃的道路上,爸爸是變得“老來俏”了。
簡評
三副眼鏡概括了爸爸的三個時期,這一構(gòu)思是很新穎的。眼鏡雖小,作者卻賦予了它們深層的含義。白色眼鏡記錄著大學(xué)時光的美好,黑色眼鏡代表著家庭的糾葛,金色眼鏡則象征著和諧、美好,充滿希望的未來,眼鏡折射出了主人的精神風貌.因此寫眼鏡的更替,就是寫爸爸的人生。主題是深刻的。
丈章語言通俗、流暢,場面的描繪生動,很有生活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