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陳姓大戶人家,因突然的災(zāi)禍而家道中落,主人又大病一場撒手歸西,只剩下母女倆相依為命。當(dāng)時村里有游手好閑之人,總上門滋擾,為圖清靜,母女倆遷到外縣,租下一處宅院住下。
陳氏的小女兒名喚玉娘,時年一十六歲,粉面桃腮,冰肌雪膚,身段婀娜,風(fēng)情萬種。這玉娘每日深居后房,閑時也習(xí)琴棋書畫,小有才情。一天晚上,玉娘心內(nèi)煩躁難以入眠,于是打開琴盒,彈起一支委婉憂愁的曲子。一曲完了,玉娘一抬眼,卻見身旁站著一個年輕書生,不由嚇了一跳,厲聲訓(xùn)斥: “你這膽大的書生,怎這般不知禮儀?怎可深夜進入本小姐的閨房,還不快快走開!” 那書生趕忙見禮: “小姐,只因小生白天偶然看見你在花園里散步,被你的花容月貌所打動,當(dāng)時就頓生愛慕,剛才又聽了你美妙的琴聲,實在是不能自控,才斗膽走進來。小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我怎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呢?”
說著,書生就伸手去捉玉娘的衣袖,玉娘急急閃避,早被剛才的話說得粉面含羞,呵責(zé)書生:“你這書生怎這般輕狂,請你自重,趕快離去,不要壞了我的名節(jié)。” 書生卻死皮賴臉地說:“小姐若不依從,我今夜就在你屋內(nèi)不走,讓人知道了,看你還怎保清白?”
玉娘氣得心里“嘭嘭”跳:“你這惡毒的書生,為什么要這樣害我呢?你要不走,我就只有以死抗?fàn)帲跛涝诨▓@里也不會從你!” 說著,玉娘就撩起衣裙,往外疾走,那書生慌忙上前一把拉住。玉娘見書生阻攔,轉(zhuǎn)過身來,攥起小拳頭就要照他臉上打去,借了燭光,卻見這書生白白凈凈,十分英俊,一時便下不去手,伸出手臂狠狠掐了他一把。書生不叫痛也不松手,深情地望著玉娘:“小姐,我真心愛你的啊!” 對著那俊俏的面孔,看著那火辣辣的眼神,又耳邊聽著綿軟的情語,玉娘不由得身體輕飄飄的,險些就勢栽倒書生懷里。玉娘抑住內(nèi)心的沖動,她拉著書生的手坐到床沿兒,羞澀地說,如果真的喜歡她,就回家去同父母商量,托出個媒婆來提親。到時,堂堂正正作一對恩愛夫妻。書生一聽非常高興,發(fā)誓一定要娶她。
說完,行了禮便與玉娘告辭,玉娘嬌羞含情地牽了他的手,把他送到門外。玉娘送走書生,心里激動不已,頭挨上枕頭就進入了夢鄉(xiāng)。玉娘睡熟后,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位老人對她說,那書生本是一個男鬼,姓方,與玉娘乃是前世之緣。老人告訴玉娘,說玉娘在前世叫月仙,與方生青梅竹馬,早就私訂了終身,不料到兩人成年后,月仙那個財主父親不同意這門婚事,在方生進京趕考途中派人悄悄害死了他;月仙此后再也見不到方生,父親逼她另嫁,月仙初衷不渝,投井自盡。后來,月仙提前超生轉(zhuǎn)世,生在一個大戶人家,就是如今的玉娘。
玉娘一覺醒來,對夢里的事情半信半疑,一整天心神恍惚。轉(zhuǎn)瞬又是夜色闌珊,玉娘獨坐閨房,正胡亂地想著心事,只聽“吱呀”一聲門響,昨夜那書生竟又不約而至。玉娘也不畏懼,問他是不是方生?那書生一怔,然后就正色答道: “正是,只因與小姐乃前世姻緣,前日路過,正好遇見,久相思之苦,見你情切,便于昨夜匆匆來會。但離別日久,恐你性情已非昔日之純情無瑕,乃故作輕狂一試,還請小姐原諒。”
玉娘感嘆,原來自己前生就與他有夫妻之情的!心間自有幾多歡喜,全不顧及方生乃為鬼身。同時,玉娘也很同情方生的遭遇,被月仙與方生堅貞不渝的愛情深深感染。 “方公子,其實我對你也是一見傾心呢,昨夜見了你我就很有好感,如今你我又有這前世姻緣,既然如此,我們要好生珍惜呢!”
方生聽了心花怒放,奔過來,捉住玉娘的小手吻了幾吻。玉娘早粉面含春,心里一陣狂跳,于是兩個人相擁著坐了,情話綿綿。自此,方生每晚來會玉娘,說不盡的快活。玉娘連日來只圖歡娛,漸漸體力不支,形神憔悴。陳氏還以為女兒身體不舒服,買了藥來煎給她服。
這晚,方生又來會玉娘,二人見面坐下后,玉娘就說如此這般不是長久之計,兩人陰陽隔世,怎得永遠好合呢?她想和方生做一對真正的夫妻。方生眼見玉娘日漸憔悴,好不心疼,憐愛地擁緊玉娘,說: “我在陰界這么久不得轉(zhuǎn)世,是因為,當(dāng)初害我那惡人把我埋在野外,還在我身上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一天沒有人來解救我,我就一天不能轉(zhuǎn)世。再說,即便一天,我能轉(zhuǎn)世到了陽間,那時,你我年齡相差懸殊,你要等我成年以后我們才能結(jié)為夫妻,你能受得這煎熬嗎?”
玉娘堅定地說: “只要你能轉(zhuǎn)世,再苦我也等你。如果你現(xiàn)在轉(zhuǎn)世,我不過大你十六歲,只要你那時不要嫌我老就行了。你快說,如何才能解救你呢?”
方生聽了很感動,告訴她,在西山腳下,有一棵千年生的古松,從古松往北走二十步的地方有一塊大石頭,他的身體就埋在那下面,只要讓人把那石頭移走,再將他的尸骨移葬到山坡上向陽的地方就可以了。
眼看天色將明,方生急急離去。玉娘在與母親一起吃過早飯后借口親自去街上買些絲線,陳氏也不生疑。玉娘出了家門,使些銀子喚上兩個老誠的農(nóng)民,直接去了西山。到了西山下,玉娘果然看見一棵飽經(jīng)滄桑的古松,她辨了方位,從古松向北走出二十步,找到那塊大石頭。玉娘對老農(nóng)只說是先祖托夢要她擇地另葬。于是,兩個老農(nóng)并不多疑只是按照吩咐辦事。
那以后,方生就不再來會玉娘,玉娘癡癡地等待。一個月后,附近一個懷孕的老婦人生了個胖兒子,老兩口老年得子,樂得合不攏嘴,給孩子取個名字叫金貴。玉娘聽說了,就借口去看,一看那男孩生得真的同方生十分相像,而且見了玉娘就“格格”地笑,家人很高興,說這是孩子出生后第一次笑。
玉娘心下明白這必是那方生轉(zhuǎn)世無疑,心里狂跳著把小孩抱過來。小孩甜甜地笑著,用胖乎乎的小手抓撓著玉娘的臉,玉臉心里癢癢的,情不自禁親了小孩一口,這一來,小孩就只認玉娘,別人一抱他就哭鬧,過了好一會兒,玉娘才將小孩哄睡著,輕輕放到他母親懷里。玉娘從此深居簡出,耐心地等待著。
那小孩子金貴很快就長大了,滿街地跑,很招人愛,他對別人都感情一般,惟獨對陳氏母女很依戀,常常一個人跑到陳家去玩,餓了玉娘就給他找吃,困了就睡到玉娘的床上。后來,金貴長到成年,果然對比他年長一十六歲的玉娘情有獨鐘,深深地愛上了玉娘。
此間玉娘一直未嫁,見成年的金貴向自己求愛,就點頭應(yīng)允。兩家都非常歡喜,擇了吉日,玉娘與金貴締結(jié)了姻緣。玉娘不知道金貴知不知道前世的事,見他一直沒有提起,自己也就一直沒有說破,兩個人恩恩愛愛,生活得十分幸福。后來在玉娘的支持下,金貴考中狀元,作了知府,與玉娘的感情更是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