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車都 > 民間故事 >

銹銅雞

栓寶家住在距松林小鎮(zhèn)五里遠的趙家灣,小伙子長得挺周正,要不是家里窮,早娶上媳婦了。

這天,老娘讓他挖菜窖。栓寶在村前洼地里,扔掉袖口漏出棉花的破襖,只穿一件打了補丁的白色對襟單褂子,掄開镢頭,狠勁地刨開了。

聽上了年紀的老人說,腳下的這片地曾是漢王劉邦第十三子的封地,保不齊啥時候得個古物發(fā)個財也說不定,栓寶邊掄镢頭邊想。剛想抽袋煙歇歇,鐺的一聲響,镢頭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他蹲下來,用手小心地摳,一個公雞模樣的東西顯了出來。

吃過晚飯,娘倆翻來覆去地在燈下看了老半天,看得眼眶子生疼也沒看出個道道。娘吩咐栓寶說,你抱到當(dāng)鋪找人看看,能不能當(dāng)幾個銅錢咱好過年。

這天,栓寶早早吃了飯,來到鎮(zhèn)子上。年底了的緣故,原本冷清了的鎮(zhèn)子熱鬧起來。遠遠地,望見了昌盛當(dāng)鋪的牌子和旗桿,旗子上面紅布飄帶圍著一個斗大的“當(dāng)”字迎風(fēng)招搖。栓寶平生第一次進當(dāng)鋪,顯得有些拘謹。他在伙計的引導(dǎo)下,爬上門前的花崗石臺階,轉(zhuǎn)過門內(nèi)的大屏風(fēng),在古色古香的木質(zhì)柜臺前,忐忑地打開了自己的破包袱。

一位戴眼鏡的清瘦中年人接過這個還糊有黃泥巴的銹公雞,左看,右瞧,還放在耳朵上聽。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清瘦的中年人才漫不經(jīng)心地問,客官,當(dāng)多少?

栓寶心里沒準(zhǔn)備,略一琢磨,至少要他五百個銅錢,就伸出右手,五個指頭挲著,又用左手拳頭代替揮了兩下。中年男人看明白了,他這是要五百現(xiàn)大洋啊。就來到坐在后面的一個老者面前,比畫著。按照當(dāng)鋪行規(guī),每家當(dāng)鋪里都有站柜和坐柜的兩個人,站柜談生意,坐柜主要是為了在站柜與當(dāng)戶發(fā)生爭執(zhí)時好打圓場。

老者站了起來,給外面的伙計遞了一個眼色,領(lǐng)栓寶來到靠里的一個雅間,伙計沏上熱茶,小心地退了出去。穿長袍馬褂的老者,慢條斯理地拱了拱手,說,請用茶。栓寶端茶杯,吸溜了一口,水太燙,嗆得他咳了起來。是出土的還是祖?zhèn)靼??老者問。其實,作為?dāng)鋪,也怕惹麻煩吃官司,出土嘛就是盜墓者所為,有一定的風(fēng)險,當(dāng)?shù)膬r錢自然會低一些,但這樣的幾乎沒有人贖回,就成了死當(dāng),利錢當(dāng)然厚實了。還是祖?zhèn)鞯谋kU,但也有贖回的。栓寶哪懂得這些,他想,挖白菜窖子挖的,自然是出土了,就答,出土。老者思忖了一下,伸出一個指頭,攥緊拳頭比畫了兩下。栓寶心里氣啊,真黑,我想當(dāng)五百錢,他才給一百。老者不等他點頭,就吩咐伙計包一百塊大洋,說,客官要是同意,就填當(dāng)票吧。

栓寶的眼睛直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破銅能值這么多錢。他有些后悔,要是把這銹啊泥巴啊都擦干凈,還指不定能當(dāng)多少錢呢!他手腳麻利地收起銹公雞,三下兩下重用破包袱包好,說了句我明日再來,就揚長而去。

老娘見栓寶回來,就問當(dāng)了多少錢。栓寶拿出銹公雞,邊清洗邊說,娘,咱要發(fā)財了,您就等著享福吧。栓寶連洗帶擦,吭吭嘰嘰費了大半天工夫,把泥啊銹啊的清理干凈,一只昂首引頸,尾羽豐滿的銅雞就展現(xiàn)在眼前了。

晚上,栓寶睡得很不踏實,他怕賊人偷了寶物去,就用衣服包了好幾層,塞到娘的箱子里,又覺不妥,索性掖到被窩里,兩手抱著睡。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xí)r才打了個盹。

當(dāng)栓寶將用一塊掉了色的紅綢子布包著的銅公雞重新放到柜臺上的時候,那位中年站柜搖了搖頭,惋惜地說,好好一個寶物就這么糟蹋了。

栓寶抱著銅公雞無精打采地往家走。他心里悔啊,悔得腸子都綠了。

走過旺福家的包子鋪,一陣包子的香味勾得他咽了好幾口唾沫。包子還沒熟,蒸籠里冒出騰騰的熱氣,旺福正坐在門口逗他三歲半的小兒玩,看見栓寶,就高聲招呼過來吃包子。栓寶和旺福早就認識,說哪有錢吃包子,遂將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起來。旺福打量著這只漂亮的銅公雞,說,兄弟要是愿意,我愿出五十個銅錢買下給小兒當(dāng)個玩物。栓寶此時也怨恨起手里的公雞來,什么東西,害我白白歡喜了一場,現(xiàn)在聽說還能換五十個銅錢,就點頭同意了,臨走,旺福還免費送了他十來個包子。

一年后,在昌盛當(dāng)鋪的斜對面,另一家氣派的福升當(dāng)鋪開張了,掌柜是開包子鋪的旺福。

于是,小鎮(zhèn)上就有了許多傳言。有人說,那銹銅雞本身就是寶物,每天晚上三更天,它會引頸高歌;也有人說,那銹銅雞本來不值錢,關(guān)鍵是雞肚子里有兩顆冬珠,價值萬金;還有人說,旺福將銹公雞賣給了京城的一位達官貴人,得了不少的大洋,還跟人家拜了把兄弟呢。

但畢竟是傳言,誰也無法證實。倒是栓寶他娘常說,外財不發(fā)命窮的人,俺栓寶沒那么大的福分,要是把個寶物放在家里,還指不定招來什么禍呢。

這話倒是真的。解放后,旺福成了鎮(zhèn)子上頭號的資本家,被批來斗去,后來變得瘋瘋癲癲的,神經(jīng)不正常了。 滿臉皺紋的栓寶經(jīng)常把小孫子放到腿彎上,講銹銅雞的故事給他聽。

展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