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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忌火

【玲奈】

我把水果刀刺入她的肺部時,她第一反應(yīng)是困惑。

我想也是,最好的朋友將最鋒利的刀子刺向你的時候,你的反應(yīng)能不是困惑么?

聽說刀刺肺部最痛苦。

那種空氣慢慢流逝的感覺非常難受。

為此,我還專門研究了人體圖好久,才能精準(zhǔn)地一刀刺進(jìn)肺部。

漸漸的,她開始張大白得跟紙一樣的唇,奮力呼吸,可每呼吸一下,我都能替她想象那種劇烈的疼痛。

水果刀沒有血槽,我抽出的時候花了很大的力氣。

血噴涌而出,射在我的臉上。

我伏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去死吧。”

她的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痛苦的呻吟。

即使是死亡,她也依舊這樣漂亮呢,就像校園里純白安靜的梔子花。

但我不止一次幻想過,對她說:“死吧。”

一定要最字正腔圓,最無所謂的說出。

在她向我展示她新交的男友時,我想說:“去死吧。”

在她向我展示她新買的裙子時,我想說:“去死吧。”

在她向我展示她纖細(xì)的瘦腰時,我想說:“去死吧。”

女人的嫉妒總是產(chǎn)生于非常簡單的細(xì)節(jié)。

我知道她是純粹的給我分享她的快樂。

可我就是這么渴望她死。

客廳里的電話響起來,我從地上爬起來,去按了免提。

她在地上死死地盯著我。

我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喂,是惠子嗎?”那邊傳來學(xué)長愉悅的聲音,連帶著這邊血腥的空氣都浪漫起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我……”

我打斷,溫柔地笑:“不好意思哦學(xué)長,惠子她在洗澡。”

“???”

學(xué)長的聲音一下子緊張起來:“那、那真是不好意思……竟然這種時間打來電話……”

他好像在努力作深呼吸:“玲奈你在惠子家?”

“是啊。”

我一邊對著免提說,一邊看向地板上快要死亡的惠子:“我來給她做飯。”

“玲奈你真賢惠啊……”

地板上的血如蛛網(wǎng)蔓延。

我非常高興被心愛的人夸獎:“謝謝哦。”

是的,我暗戀學(xué)長,同時又憎恨他。

他明明不是惠子的男友,卻在放學(xué)的時候跟惠子聊得很投機,并且每次都要避開我。

看見他面對惠子幸福而溫暖的笑容時,我情不自禁地默念:“死吧。”

“去死吧。”

惠子已經(jīng)有男友了,你這個可惡不知羞恥的第三者!

“學(xué)長還有事嗎?”

我按下免提鍵:“沒事我掛了哦。”

“等等!玲奈……”

他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但我已經(jīng)松開按住免提鍵的手。

我拔掉電話線,去廁所拿來抹布水桶,開始清理地板。

我一邊仔細(xì)地擦干血跡,一邊認(rèn)真地對惠子說:“你為什么總是這樣有男人緣呢?”

惠子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

這是套廉價的租房,天花板非常的矮,遠(yuǎn)遠(yuǎn)低于國家要求的高度,看起來總覺得會壓在你身上,讓人透不過氣來。

“伊藤學(xué)長喜歡你……學(xué)長也喜歡你……”

水桶里漸漸變紅的水映出我的臉,我喃喃:“我不丑啊,為什么別人總是看見你,忽略我?”

伊藤學(xué)長是惠子的現(xiàn)任男友,是我們學(xué)校公認(rèn)的校草。

被這樣優(yōu)秀的人喜歡還不滿足,惠子真是貪得無厭啊。

“砰砰砰”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玲奈——開門哦,我有話跟你說——”

是學(xué)長。

不過,他跟我應(yīng)該沒什么話題吧?

至于大老遠(yuǎn)的跑過來嗎?

地板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我擦拭干凈,我費力把惠子搬到床上去,將水桶里的血水倒掉,再慢條斯理地去換了件衣裳,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樣子走到門口。

“是學(xué)長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玲奈,你先打開門啦。”

“不要哦,惠子在換衣服,你隔著門說也沒關(guān)系吧。”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

貓眼里的他雙臉通紅,“惠子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她說可以啦,你就放心的說吧。”

心里的妒忌再次燃燒,我?guī)е⑿?,一遍又一遍地默念?ldquo;去死。”

你這個可惡的第三者。

你這個瞎了眼的混蛋。

為什么總是看不見我……

看不見我每天癡迷凝視你的眼神……

“那我說小聲點。”

學(xué)長微笑,聲音緩慢又溫暖,像是不知不覺滲透進(jìn)屋內(nèi)的慘白月光:“玲奈——我喜歡你——”

“我跟惠子傾訴了好久,她叫我勇敢表白,可我還是鼓不起勇氣。”

“一直拖拖拉拉到現(xiàn)在才說出口,真是讓人羞愧。”

“玲奈,我喜歡你,可以跟我交往嗎?”

我腦袋一片空白,結(jié)結(jié)巴巴:““學(xué)長……我……”

“不用著急告訴我答案哦,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一定不會放棄的!”

學(xué)長的語聲鏗鏘有力,字字砸地:“玲奈,我暗戀你好久啦。”

惠子在房間里安靜沉睡。

我全身突然癱軟下去:“即使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學(xué)長堅定地說:“即使你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我顫抖地打開門,將溫柔的目光投向?qū)W長:“那么,請進(jìn)吧!學(xué)長。”

【惠子】

我一直在跟松島正一研究,怎樣才能把正常人變成瘋子。

松島滿不在乎地說:“是受刺激吧。”

我問:“那是要怎樣的刺激,才能把正常人變成不可理喻的瘋子呢?”

松島目光突然投向悄悄尾隨他的北條玲奈,勾起嘴角邪肆一笑:“這種事情光是說怎么能夠說得清呢?我們做個實驗吧。”

北條玲奈非常幸運的成為我們實驗的對象。

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成為她最好的朋友。

了解到她暗戀松島正一后,我心里暗暗地對她表示同情。

可不管怎么說,實驗還是要做的。

北條玲奈其實長得并不丑,甚至還有點小可愛,我很喜歡看她穿粉紅色調(diào)的裙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

我和松島非常期待這個洋娃娃破碎的一刻。

我向玲奈介紹伊藤,在她面前接吻。

雖然她不說,可是我的余光卻瞟到了她悄悄捏緊的手。

真是虛偽呢,有本事就沖上打我一拳啊。

她居然忍了下來,還向我笑:“伊藤學(xué)長真是帥呢,惠子你好幸福哦。”

幸福得讓你握緊拳頭?

看你能忍多久。

又一次,我穿著新買的裙子故意走過她的身邊,朝她溫婉一笑:“好看嗎,玲奈。”

我當(dāng)然知道這裙子很好看,我也還知道我穿起它的效果,會更棒。

松島那個從不夸人的家伙,曾說過:“惠子,如果硬要在你的身上挑一個優(yōu)點的話,那就是你的腿。”

你的腿又白又細(xì),勻稱纖長,完全是每個女生都夢寐以求的腿。

現(xiàn)在,我將這雙腿展示在玲奈的面前,溫柔地望著她笑。

我可以想象她崩潰的內(nèi)心。

可她還是說:“很漂亮哦,惠子。”

有時候,人真的虛偽得超出他們的想象。

我把心中對玲奈的最后一絲同情抹去。

時間就這樣毫無意義地流逝掉。

玲奈沒有任何異狀。

我和松島都覺得非常無聊,開始商議著尋找下一個實驗對象。

就在這時,玲奈主動給我打了電話:“惠子嗎?我在你家哦,我媽給我做多了壽司,我一個人沒辦法吃完,特地來給你的哦。”

我意識到,該收線了。

我和松島約定好,下午三點半的時候,他打電話過來給玲奈表白。

然后再告訴她,這是一個完完整整徹徹底底的騙局。

松島說:“沒問題。”

我到了家后,玲奈連忙夾著一個壽司到我面前,“嘗嘗,很好吃哦。”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誠的渴望。

我內(nèi)心的負(fù)罪感莫名躍出。

我咬住壽司,笑吟吟地夸贊:“北條夫人的手藝越來越棒了。”

玲奈笑著用水果刀切壽司,“哪有啊,還不是那樣。每天逼著人家吃這些,害得我又長胖了。”

我站起身走到等身鏡前:“說到‘胖’這個問題……”

我撩起衣服露出纖腰:“玲奈,我是不是又胖了?”

玲奈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我的腰:“哪有,明明是瘦了。”

咦,她這是什么反應(yīng)。

難道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嗎?

“惠子,你來嘗嘗,水果肉松味,我覺得這樣好奇怪,可我媽媽還是喜歡做。”

“好啊。”

我沒有多想地靠近她。

玲奈用那把還叉著水果肉松壽司的水果刀,一把捅向我的腹部。

劇痛中,我聽見她貼著我的耳邊輕輕說:“去死吧。”

字正腔圓,如念新聞稿一樣。

她一定……練習(xí)很多遍了吧?

【松島】

伊藤說:“我討厭愚蠢的人。”

他說這話時,正摟著惠子,兩人鼻梁相抵,萬分親昵的樣子。

惠子撒嬌地環(huán)上他的脖頸:“學(xué)長,我也討厭哦。”

她的語氣綿長溫軟,襯著金黃的夕陽,像展示在櫥窗里甜美的糖果,空氣都彌漫著浪漫好聞的味道。

我卻覺得惡心欲嘔。

你討厭什么呀?

難道你不是最愚蠢的嗎?

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地依偎在伊藤身邊,吃飯都要強迫伊藤喂她,真是高調(diào)得可笑又愚蠢。

還有那兩雙腿,明明粗得跟蘿卜一樣,還穿超短裙把它露出來,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哎,松島,你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惠子沖我撒嬌:“等會放學(xué)一起走哦。”

“好的。”我垂下眼睫,掩蓋住里面的嘲諷。

伊藤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總是麻煩別人松島,別人都以為你劈腿不要我了呢。”

“松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倆才不會出什么事呢,別人喜歡說就讓他們說唄。”

是啊,誰愿意跟你這個蠢蛋“出事”。

伊藤溫柔一笑,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我,低沉說:“松島,拜托你了。”

我頭皮一麻,心跳飛快,強制鎮(zhèn)定道:“說什么話啊,惠子是我青梅竹馬的好友呢,就是我出事也不會讓她出事的。”

伊藤學(xué)長的聲音就像一條細(xì)微的電流,鉆進(jìn)你的耳朵迅速麻痹你的神經(jīng),直達(dá)大腦深處。

我第一次覺得,松島這個很平凡的姓氏也開始變得好聽起來。

一路上,我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伊藤學(xué)長英俊的臉。

連對惠子的話都心不在焉。

直到她說:“怎樣才能把正常人變成瘋子?”

我心里一動,佯裝滿不在乎說:“受刺激吧。”

惠子興致勃勃地追問:“那是要怎樣的刺激,才能把正常人變成不可理喻的瘋子呢?”

我很想說:“依你愚蠢的腦袋,還是別想這樣的問題了。”

可是我的余光捕捉到了北條玲奈尾隨我的身影。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腦海里成型,我故意勾起嘴角邪肆一笑:“這種事情光是說怎么能夠說得清呢?我們做個實驗吧。”

惠子當(dāng)然同意了。

以她愚蠢的腦袋自然想不到,這個實驗主要是針對她的。

不過,當(dāng)然不是“將正常人逼瘋”這樣愚蠢的目的。

我要殺死惠子。

不,是我要借別人的手殺死惠子。

我討厭愚蠢的人存在于這個世上。

更重要的是,這樣愚蠢的人卻還霸占著伊藤學(xué)長不放。

沒錯,我喜歡伊藤學(xué)長。

我靜等了半年多,終于等到了北條玲奈受不了惠子暗動殺機的時刻。

惠子果然愚蠢到極點了。

北條玲奈雖然善良懦弱,可即使是一只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呢。

這是你自己引火燒身,我只是順?biāo)浦鄱选?/p>

“去死吧。”我微笑地在心里默念。

下午三點半,我按照約定給北條玲奈打了電話。

她沒讓惠子接,說明她已經(jīng)下手了。

興奮的火焰在我身體里穿行,我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結(jié)巴。

我想去看惠子死時的慘狀。

匆忙趕到惠子家,北條玲奈卻不讓我進(jìn)去。

我只好向她表白。

她的聲音無力而疲憊:“即使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那怎么會是不可饒恕的罪呢?你殺了一個愚蠢的人,那不是罪。

于是我堅定地重復(fù),仿佛在說服她,又在說服自己:“即使你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她終于把門打開。

我慢慢走進(jìn)這間狹小的租房。

天花板很低,仿佛隨時會坍塌下來??諝饫镲h散著血腥的味道。

透過虛掩的門,我看見惠子躺在床上,紫黑色的血凝固在床單上,分外可怖。

她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我心里涌起一陣快感,卻佯裝驚恐說:“玲奈——這是怎么回事——”

玲奈慢慢走到我身邊,溫柔的笑:“學(xué)長,這就是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我跪坐在地上,低頭露出一個微笑。

惠子你終于死了。

你終于離開伊藤學(xué)長了。

“學(xué)長……”

玲奈仿佛無意識地喃喃:“你會饒恕我嗎?”

當(dāng)然會,你是我最得力的一顆棋子。沒有你,惠子怎么會死?

我閉上眼睛,仿佛看見伊藤學(xué)長正向我走來。

溫柔地在夕陽下抱住我,與我鼻梁相抵,耳鬢廝磨。

惠子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所有的一切關(guān)于伊藤學(xué)長的記憶,都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學(xué)長……”玲奈開始恐懼地飲泣。

她終于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什么。

“學(xué)長怎么辦……”

她跪坐下來,左手抓住我的手,眼淚打在我的手背上:“學(xué)長我殺了人……學(xué)長……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

我睜開眼睛。

一室慘白月光。

沒有夕陽。

沒有伊藤。

沒有擁抱。

惠子在房間里沉睡。

我看向紅腫著眼,茫然無措的玲奈,慢慢說:“你很煩。”

這一定是在做夢。

惠子明明從未存在過。

玲奈怔住,她默默地爬起來,用左手抹干眼淚。

“對不起,學(xué)長。”她小聲道歉。

我站起身來,準(zhǔn)備去找伊藤學(xué)長,讓他親口告訴我,惠子從來沒有存在過。

可我還沒有走出玄關(guān),肺部便一陣劇痛。

玲奈握著水果刀,驚惶無助地看著我。

“對不起,學(xué)長。”

她上前擁抱住我,刀子更深地刺入,我每呼吸一下,便仿佛萬針齊扎氣管。

她滾燙的淚落在我的頸間,泣不成聲:“學(xué)長……你說過你要寬恕我的……你言而無信……”

“惠子有什么好的?你竟然這樣喜歡她。”

“她已經(jīng)有伊藤學(xué)長了啊,當(dāng)?shù)谌吆芸蓯u的。”

“學(xué)長……為什么你總是看不到我……為什么?”

“去死吧。”她在我耳邊字正腔圓,如念新聞稿一般地說。

“死吧。”

空氣迅速流失,我雙眼漸漸發(fā)黑。

恍惚中,我又看見了黃昏下溫柔向我走來的伊藤學(xué)長,緊緊地?fù)肀е摇?/p>

沒有惠子。

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直到死亡盡頭。

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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