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是個愛鳥人士。這天,他又提著個鳥籠,歡天喜地地回來了。媳婦金溪一瞅,是只價格不菲的鷯哥,抱怨道:“我說你怎么又買鳥回來,還是這么貴的!”
正在這會兒,里屋傳來寶貝女兒小娜的哭聲,金溪顧不上罵丈夫,趕緊把女兒抱出來哄,可哄了半天就是哄不住。突然,鷯哥清脆地叫了一聲。也是奇了,聽到這叫聲,小娜止住了哭,伸出了兩只小手,欣喜地指著爸爸手里的鳥籠,咿咿呀呀道:“鳥……鳥……”
金溪開心極了:“哇,寶寶會說‘鳥’了!”于是,這只小鷯哥順利加入了這個幸福的家庭。
轉眼一年多過去了,鷯哥伴隨著小娜逐漸長大。這天,金溪送女兒去幼兒園回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忽聽小娜叫媽媽。
“哎,干嗎?”金溪下意識地答應著往屋里走。不對啊,小娜明明不在啊!金溪覺得可能是驟然和女兒分開,潛意識里不習慣吧。她笑了笑回到院子里繼續(xù)忙活,可那叫聲又傳來,分明是小娜!
金溪疑惑地跑到屋里,才發(fā)現(xiàn)叫“媽”的是那只鷯哥,那聲音和腔調簡直和小娜一模一樣!
從那以后,兩口子開始有意識地訓練鷯哥,很快,小家伙不僅會叫“爸爸媽媽”,“你好”、“謝謝”、“對不起”也學得像模像樣。
鄒楠每次帶鷯哥去逛鳥市,只要這小家伙一開口,總會圍滿好奇的人,也曾有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想高價購買,卻被鄒楠一口回絕:“這鳥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我和老婆把它當孩子了,多少錢也不賣。”
可是有一天,鄒楠從鳥市回來,卻沒帶回那鷯哥,金溪問,鄒楠只說借人了。金溪一聽就急了:“什么?鳥還能借人?是誰啊,趕緊要回來!你不知道小娜離不開那鷯哥嗎?”
鄒楠趕緊解釋:最近,他在鳥市認識了一個哥們兒,叫李濤,是個外地人,也喜歡鳥,但沒錢買,只能到市場上過過眼癮。今天,他又來到鄒楠這兒,聽那鷯哥說話解悶,當鷯哥叫出“爸媽”時,李濤竟然激動得哭了。原來,李濤兩口子來城里就是為了治療不孕癥,不成想血汗錢全搭在醫(yī)院了,卻始終懷不上孩子,無奈之下借錢做了試管嬰兒術。好不容易成功了,可是由于營養(yǎng)不良,孩子意外流產(chǎn)了。這下子孩子沒了,錢花光了,還欠下不少外債,都不知道怎么回鄉(xiāng)了,夫妻倆難過極了,妻子還差點在醫(yī)院里割腕自殺。
李濤請求鄒楠,能不能把鷯哥借走幾天,讓鳥去醫(yī)院陪陪他媳婦,興許能緩解一下她的情緒。李濤還保證,等他媳婦一出院,他就把鷯哥還回來。鄒楠心一軟,答應了。
鄒楠正跟金溪講這借鳥的來龍去脈,小娜不知什么時候聽到了,立刻吵嚷起來:“我要鷯哥,壞爸爸,還我鳥!”金溪也怪鄒楠:“還不快去要回來!”
鄒楠說剛借出去就往回要,太跌面子了,兩人為此爭執(zhí)起來,完全沒留意小娜跑出了院子。
等發(fā)現(xiàn)孩子不見時,似乎已經(jīng)遲了,他倆把街坊四鄰問了個遍,沒有!給親戚們挨個打電話問,沒去!眼看天漸漸黑了,孩子還是沒回來,兩口子急瘋了,趕緊去報警。
經(jīng)過民警細心排查,終于在一個監(jiān)控探頭發(fā)現(xiàn)端倪:小娜是在離家不遠的一條胡同里,被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帶上了一輛面包車,初步判斷是被人販子拐了!
鄒楠和金溪心急如焚,一連幾天輾轉奔波于各個火車站、長途車站四處尋找,可是都沒有進展。
一個傍晚,臨近崩潰的夫妻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忽聽門外“媽——媽——”的叫聲。
“是小娜回來了!”金溪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可是開門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男人提著一個鳥籠,原來是李濤送鷯哥來了。
鷯哥回到了熟悉的家,似乎很高興,不停地喊“爸媽”,熟悉的聲音勾起了金溪對女兒的思念,她不禁捂著臉跑了出去。鄒楠忙把愣在那兒的李濤請進家里,把孩子丟了的事告訴了他,李濤忙不迭地安慰鄒楠。
得知李濤兩口子第二天就要返鄉(xiāng),鄒楠把鷯哥送到李濤手中說:“兄弟,我們看到這鷯哥,就想起孩子,真是難過,這鳥就送給你吧,希望你們夫妻早生貴子!”李濤推辭不過,就千恩萬謝地接過鷯哥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鄒楠和金溪的生活完全被丟孩子的事攪亂了,什么心思也沒有,整天沒頭蒼蠅似的到處貼尋人啟事,可遺憾的是小娜始終沒找到。
又是一個傍晚,門外又傳來孩子稚嫩的聲音,“媽媽——”
金溪和鄒楠對視一下,趕緊沖過去開門。令他們失望的是,回來的還是那只鷯哥!不過這次帶著鳥來的,居然就是上次想高價買鷯哥的眼鏡男。
眼鏡男說自己是婦產(chǎn)醫(yī)院的醫(yī)生,這鷯哥是前幾天一個病人家屬送給他的。那個病人病沒治好卻欠了不少手術費,沒法辦出院,病人丈夫打算去賣血。眼鏡男作為主治醫(yī)生,這幾年看著他們遭了那么多罪,不忍心,就悄悄把錢墊上了。
“可他們知道后,愣是過意不去,我湊巧發(fā)現(xiàn)那男人手上提著的,竟是自己上次看上的鷯哥,一問才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眼鏡男推了下眼鏡,繼續(xù)說,“就這么著,他們忍痛割愛把鷯哥給了我,也接受了我的好意,但還是強調一碼歸一碼,他們不是賣鳥,只是為了報恩。我很感動,就答應了,哪知道這鷯哥跟了我,不但不說話了,甚至不吃不喝。那夫妻倆已經(jīng)回老家了,獸醫(yī)也無能為力。我正犯愁呢,今天忽然在街上看到了你們的尋女啟事,嘿,這照片上的小女孩身旁的鷯哥,可不就是它嗎?我想,恐怕只有你們才能救這只鷯哥,就趕緊按啟事上的地址找來了。看來這鳥真是戀家,還沒進門呢,就開口叫媽了,還是還給你們吧。”
看著籠中毛色暗淡的鷯哥,鄒楠夫婦心疼不已,只好收下了鷯哥。
也許這鷯哥真帶來了好運,幾天后的傍晚,門外再次傳來孩子叫媽的聲音,金溪只當又是那鷯哥,可鄒楠開門一看,驚叫道:“小娜!”
孩子真的回來了,夫妻倆欣喜若狂,抬頭一看,送孩子回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李濤!
原來,李濤夫婦回老家不久,竟在路上遇到一個流浪的女娃。兩口子很高興,就帶了回來,可是孩子帶回來好幾天,總蹲在墻角發(fā)呆,一聲也不吭。
直到有一天,李濤無意中拿手機播放了一段鷯哥說話的音頻文件,目光呆滯的女娃忽然抬起頭,眼睛亮了,拍著小手跳起來:“鷯哥、鷯哥,這是小娜的鷯哥!”
見到女娃終于開口說話,李濤既驚又喜,他發(fā)現(xiàn)這女娃的聲音竟然與那只鷯哥一模一樣,難道她就是鄒楠大哥家丟的女兒?后來一問,才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小娜被人販子抱去,嚇壞了,不再說話,人販子以為小娜是個啞巴,賣不出個好價錢,就隨便扔在了鄉(xiāng)下,剛巧被自己碰上了。
李濤要把女娃還給人家,可是妻子剛和小娜培養(yǎng)出了感情,說啥也不答應。李濤反復給她做工作,說人家萍水相逢,就把那么珍貴的鷯哥送給咱,失去孩子的痛苦咱比誰都清楚?,F(xiàn)在,他家的娃讓咱撿到,這是冥冥中安排好了,要咱去報恩哪!妻子流著眼淚答應了,李濤這才買了連夜的火車票,第一時間把孩子送了回來。
聽完李濤的講述,鄒楠夫妻早已淚流滿面,他們要給李濤補償,李濤擺擺手,說:“俺還欠著醫(yī)生的錢呢,要給,就給他吧!”鄒楠找來眼鏡男,他也算不清這筆愛心糊涂賬,哈哈一笑說:“要謝就謝那只鷯哥吧。”
鷯哥好似聽懂了似的,飛出籠子,在他倆身上跳來跳去,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