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的火車票就是緊俏,這不,關玲讓老公德廣提前兩個月就在網(wǎng)上瞄,結(jié)果還是只搶到了一張臥鋪,另外三張都是硬座。更糟的是,買到手的三張硬座只有兩張位子挨著,一張還隔好遠,沒有比這更壞的結(jié)果了。最大的問題是,夫妻兩人,加上孩子和他爺爺,四口人只有一張臥鋪,怎么安排呢?從這里到老家,將近1500公里,20多個小時路程,夫妻兩人還能將就,一老一少呢?
這張臥鋪誰來坐?一家人商量來商量去,都沒個結(jié)果,最后兒子小亮出了個主意:抓鬮。座不論好壞,人不分長幼,誰抓到啥坐啥。
這主意一提出,三人都愣了。關玲倒贊成這個主意,她想萬一自己抓到臥鋪,就讓給兒子坐,兒子年紀小,硬座扛不住。德廣也沒反對,他知道兒子愛鬧騰,就陪他玩一回,大不了自己抓著臥鋪讓給爸,爸年紀大了。對孫子的歪主意,爺爺也很感興趣,本來他就不稀罕什么臥鋪,坐哪兒都無所謂。
一會兒,小亮神秘地拿出四個紙團,仨人伸手上前,一起打開,結(jié)果全是“硬座”。
小亮笑了:“看來還是我運氣好?。?rdquo;說著,他親了親手里的紙團。
這個結(jié)果,或許是大家都滿意的,只有德廣稍稍有些不甘,本想替爸抓臥鋪的,面對這個結(jié)果,也只得認了。關玲本來很高興兒子抓了臥鋪,轉(zhuǎn)而又擔心起來:孩子一個人在臥鋪車廂,沒人照顧,能行嗎?想到這兒,也不那么開心了,可又沒別的辦法。
轉(zhuǎn)眼到了年關,出發(fā)這天,一家人大包小包趕到火車站。進站等了一個小時,開始檢票,準備上車了。小亮的臥鋪在2車,三個硬座在16車,幾乎車頭車尾。上車時,關玲不放心,非要跟著兒子去2車,被德廣勸住了。
兩個挨著的座位夫妻倆坐,隔得遠的座位爸坐。關玲人雖在16車,心早已跟隨兒子去了2車。為方便聯(lián)系,關玲的手機讓小亮拿著,所以一落座,關玲就要過德廣的手機打電話。電話里小亮的聲音剛一響起,關玲眼睛就紅了,帶著哭腔問兒子情況,鋪找到?jīng)]?包放好沒?一一落實后,情緒才好些。德廣暗暗笑老婆的迂,不過也有點擔心兒子,畢竟是頭一回這樣。關玲在電話里囑咐兒子上QQ,以便隨時聯(lián)絡,然后掛了電話。
發(fā)車時間是下午4點30分,車開了沒多久,天色就暗下來了。天一黑,關玲又開始揪心,怕兒子打盹兒睡著了著涼,兒子只要QQ里晚回復一會兒,她就坐立不安。德廣看不過去,寬慰老婆說:“兒子都快上高中了,會照顧自己了,我像他那么大時早就一個人走南闖北了。”關玲白他一眼,說:“那時候沒這么亂,知道嗎?”
列車運行了一個多小時,很快到了晚飯時間。關玲在QQ上跟兒子約好:一起去餐車吃飯。要擱往常坐火車,一人一碗泡面拉倒,這次不一樣,關玲想當面問問兒子的情況。聽老婆說去餐車吃飯,德廣笑她燒包,后來聽關玲把想法一說,覺得還是老婆想得周全。
兩人叫上了爸,一塊兒到了餐車,小亮早等在那里了。祖孫四個破例要了幾個菜,一邊吃,一邊說著車上的事。吃完飯,各自準備回去,小亮叫住了爺爺,從口袋里掏出一副磁鐵象棋,要和爺爺下棋。關玲見此情景,只好囑咐兒子少玩一會兒,趕快回去。
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進著,關玲歪著身子靠在老公身上,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關玲從夢中醒來,一看表,都夜里11點多了,兒子這會兒該睡了吧?沒人管他,不會蹬被子吧?她掏出手機,試著點了一下兒子的QQ,發(fā)出一條信息:“兒子,睡了嗎?”小亮的頭像動了起來:“睡了。”關玲哭笑不得:“睡了還能說話?又在玩游戲吧?快睡!對了,記住別蹬被子??!”小亮發(fā)過來個吐舌頭的表情:“額娘,得令!”說完,他的頭像暗了。
關玲悶坐了一會兒,德廣從包里掏出條毯子給老婆蓋上,這下好多了,關玲幸福地倚在老公身上進入了夢鄉(xiāng)。中間經(jīng)過幾次醒了再睡、睡了再醒的折磨,終于熬到了天蒙蒙亮。
關玲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手機,早上5點了。這一夜那個難受啊,好歹總算過來了,再熬上七八個小時就到家了。
將近7點的時候,列車員推著小車賣飯了,關玲點開小亮的QQ:“醒了嗎,兒子?”
小亮立刻回復過來,說他早醒了,還說早飯就吃方便面了,不去餐車了,讓關玲別費心。
關玲推推還迷糊著的德廣,遞給他一桶方便面,又拿了一桶,準備給爸。走到爸的座位旁,卻沒見人。關玲問鄰座的人,鄰座說:“剛拿著桶方便面,應該接水去了吧。”關玲想起爸包里也帶著泡面,就由他自己吃吧。
關玲和德廣吃完早飯,天也大亮了?;疖嚨秸緯r間是中午1點,到站前一個小時,關玲就在QQ上叮囑小亮:“別忘了東西,最重要的是別忘了下車,忘了就一個人到云南旅游吧!”小亮還開玩笑地回道:“真想忘了呢!”
車到站了,關玲和德廣拎著早已取下的行李往外走,路過爸的座位時,座位已空了,想必爸已經(jīng)走了,德廣有些生氣:爸真是老糊涂了,只顧自己走,招呼一聲啊!
下了車,德廣的眼睛四處踅摸,哪有爸的影子?他急了,怕爸沒下車,準備再上車去找,卻聽列車“哐當”一聲,啟動了!德廣的心快跳出來了,回老家一趟還把爸給丟了?
正在著急,忽見前方過來兩個身影—爸和小亮!他倆怎會在一起?德廣不禁糊涂了,關玲也納悶起來。
等兩人走近,德廣、關玲忍不住急著問怎么回事,老爺子看著他倆說:“別怪孩子,他是心疼我這老頭子。”
德廣、關玲更糊涂了:“什么?”
老爺子這才道出緣由—
原來,從昨晚餐車吃飯后,小亮就和爺爺換了座—他坐硬座,爺爺去了臥鋪車廂。和爺爺下棋是假,找時間換位是真。來吃飯時,他專門把臥鋪牌帶在了身上,作為通行證交給爺爺—沒這個是進不了臥鋪車廂的。
聽到這里,關玲心疼起來:“孩子,你硬生生坐了一晚上硬座,不難受啊?”
小亮一笑,說:“我都15歲了,是大人了。爺爺年紀大了,坐一晚上硬座會受不了的。”
關玲想起了什么,問:“今天早上吃飯時我怎么沒看見你?”
小亮說:“我怕你來叫爺爺吃飯看到我,所以跑到車廂另一頭接水去了。”
關玲又問:“下車時你人呢?”
小亮笑瞇瞇地說:“我提前到門口等著了,我怕爺爺忘了下車,所以趕快下車跑到那邊車廂,好提醒列車員叫他—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列車員都提前叫人的。”
德廣一直沉默著,這會兒說話了:“你小子,是不是早就設計好了偷桃換李啊?那抓鬮時,萬一別人抓到臥鋪呢?”
小亮“嘿嘿”一笑:“那四個紙團我都寫的硬座。”是的,唯有四個紙團都寫硬座,小亮才有可能讓其他三人以為他抓的是“臥鋪”,也只有這樣,才能和爺爺換座。
德廣這才如夢初醒,這時,小亮冒出了一句話:“其實,我這條掉包計是有漏洞的。”
德廣問:“怎么講?”
小亮說:“你們?nèi)绻麜r常去爺爺那邊看看,關心關心,就會馬上發(fā)現(xiàn)被掉了包,可是……”
聽到這里,德廣和關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