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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宴

有個(gè)叫黃高的佃戶,租種了本村楊員外家?guī)桩€薄田,農(nóng)閑時(shí)就做豆腐賣。他無論種地還是做豆腐都有一套,被大家稱為“小能人”。這名號(hào)傳到楊員外耳朵里,惹得他不太開心,總想借機(jī)作弄一下黃高。

幾個(gè)月后,楊員外的老父親死了。當(dāng)?shù)赜袀€(gè)風(fēng)俗習(xí)慣,誰家有喪事,村里的老少爺們都要去幫忙。如果主人家人多事雜顧不過來,就讓別人辦一桌宴席招待客人。楊員外便找來黃高,說:“你幫我招待一桌客人吧。”

黃高一聽著實(shí)慌了:這樣招待一桌,少說也得三十兩銀子,他哪來這么多閑錢?于是,黃高連連擺手說:“老爺,這事叫有錢人辦吧!”

楊員外一聽,瞪圓了眼睛說:“你不是‘小能人’嗎?我有事求你幫忙,你竟推三阻四。那從今往后,咱就一刀兩斷,不要來往了!”

黃高是聰明人,一聽這話,也明白了大概。他怕得罪楊員外,只好先應(yīng)承下來。

黃高離開楊員外家,一路都在想怎么籌酒席錢。親戚都是些窮親戚,相比來說,就自己還算富有的。怎么辦?怎么辦……突然,他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差點(diǎn)跌倒。他定睛一看,只見地上躺著一個(gè)白胡子老頭。老頭兩手捂著肚子,面色蠟黃,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看樣子病得不輕。

黃高趕緊俯下身,問他怎么了。

老頭有氣無力地說:“好人,救救我。”他見黃高一臉為難,又說,“我是想吃豆腐腦想出病了。你只要給我弄碗熱豆腐腦喝就好啦!”

黃高一聽,松了口氣,趕緊說:“那好辦,我家是賣豆腐的,你跟我回家吧。”說完,他將老頭背起來就走。黃高背著老頭回到家,正趕上老婆在磨豆腐。他立刻舀了半瓢豆腐腦服侍老頭喝了。

老頭喝下去以后,果然恢復(fù)了元?dú)猓瑳]半袋煙的工夫,臉色就紅潤(rùn)起來。

黃高卻仍緊蹙眉頭,一臉愁容。老頭便問他:“什么事把你難住啦?要是我能幫,就搭把手;要是我?guī)筒涣?,出個(gè)主意也好啊。”

黃高便把自己的煩心事和老頭說了。老頭聽完,竟說:“這好辦。你不是會(huì)做豆腐嗎?就用豆腐招待客人唄。”

黃高只覺不可思議,問他:“光豆腐就能辦成宴席?”

老頭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這桌宴席幫你辦好了。”

雖然黃高對(duì)用豆腐辦宴席仍是半信半疑,但眼前他也只好把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這時(shí),他才想起來,還不知道老頭姓名家世。

老頭只說自己姓蔣,別的不愿再多說。

到了宴席當(dāng)天,黃高按蔣老頭的安排,做了兩包豆腐。一包老的,比磚塊還硬;一包嫩的,比現(xiàn)賣的還嫩。然后,他又向鄰居借了碗盤。一切準(zhǔn)備就緒,蔣老頭又拿出些粉粉面面當(dāng)引子,烹、炸、燉、炒、蒸……他七弄八弄一番忙活,就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時(shí)辰一到,楊員外帶著客人來了。其實(shí),他原本只想為難一下黃高,讓他出出丑,知道自己一個(gè)窮佃戶配不上“小能人”這種名號(hào)。誰知道,黃高不僅答應(yīng)招待宴席,還做得有模有樣。只見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肴,香氣撲鼻、刀工精湛、色澤誘人。

楊員外也算見多識(shí)廣,卻從沒見過這樣的菜色。但在吃之前,他還要雞蛋里挑骨頭。他問黃高:“這都是些什么東西?人能吃嗎?”

黃高趕忙回答:“回稟老爺,這些菜全是用豆腐做的。我以身家性命擔(dān)保,您盡管吃。”

楊員外聽了,暗自吃驚,想不到這黃高還真是能人。但他還是虛張聲勢(shì)地說:“黃高,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你糊弄誰?。颗艘蛔罓€豆腐!”

黃高知道楊員外有錢有勢(shì),吃過各種山珍海味,不會(huì)稀罕這些豆腐做的菜。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說:“老爺息怒。您先嘗嘗味道,再埋怨小的也不遲。”

楊員外聽了黃高的話,就拿起筷子,就近夾了一筷,放在嘴里一嘗,眉頭就皺了起來。

黃高在一邊看著楊員外的表情,心跳到了嗓子眼。難道這菜不合他口味?

楊員外又連嘗了幾盤后,才舒展開眉頭,招呼其他人一起品嘗。

客人們紛紛拿起筷子,他們嘗完都瞪大了眼睛。這些菜肴看起來似肉非肉,似魚非魚,似花非花,吃到嘴里,卻是清脆爽口,回味無窮。眾人一邊品嘗,一邊贊不絕口:“好味道!”

楊員外本想借機(jī)找茬,沒想到黃高還真有能耐。他只好就坡下驢,一邊吃,一邊和客人夸贊:“好味道!”送走了客人,楊員外向黃高打聽:“你這桌菜花了多少銀子?找誰做的?”

黃高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楊員外聽完只覺驚奇,他想了想,吩咐說:“你叫蔣老頭再給我做一桌,做好了我重重酬謝。”

黃高把楊員外的要求對(duì)蔣老頭說了。蔣老頭聽了,哈哈一笑說:“行,叫他拿一百兩銀子來。”

這下,輪到黃高吃驚了。他問蔣老頭:“這桌菜只用了兩包豆腐,怎么好問他要這么多錢?”

蔣老頭卻理直氣壯地回答:“我要的是手藝錢,他要不答應(yīng),那我就不去了!”

黃高只好傳話給楊員外。楊員外財(cái)大氣粗,不在乎這點(diǎn)銀子,當(dāng)場(chǎng)拍板答應(yīng)了。

第二天,蔣老頭帶著兩包豆腐,由黃高帶路來到楊員外家。

楊員外吩咐自家的廚子,寸步不離地陪在蔣老頭左右。這么做目的有二:一是偷學(xué)手藝;二是要看看這桌菜究竟是不是用兩包豆腐做出來的。

蔣老頭對(duì)此心知肚明,卻沒有點(diǎn)破,該怎么做還怎么做。滿滿一桌子佳肴,除了調(diào)料,全是豆腐做的,色香味俱全……

這一次,楊員外特地請(qǐng)了好多貴賓來品嘗。結(jié)果,大家仍是齊聲贊好。楊員外這才心服口服。

楊員外送走了蔣老頭,便迫不及待地問自家廚子,手藝學(xué)得怎么樣。

廚子胸有成竹地說:“老爺,我伺候您這么些年,手藝怎么樣您是知道的。我有以前的手藝墊底,再學(xué)他那點(diǎn),還不是小事一樁?說不定我做出來的還更好吃呢!”他為了證實(shí)自己所言非虛,還說要當(dāng)場(chǎng)露一手。于是,他依樣畫葫蘆,開始做菜,結(jié)果無論怎么努力,都沒有蔣老頭做的味道好。

楊員外一看這情況,便吩咐自家廚子:“快,趕緊去把蔣老頭請(qǐng)回來!我要雇他專門做豆腐菜。”

廚子一聽就慌了。他心說:同行是冤家。要是這老頭一來,還不搶了我的飯碗?想到這里,他就說:“老爺,不就是用豆腐做菜嗎?您老要是喜歡,我以后慢慢琢磨,還愁做不出來?何必再去破費(fèi)?而且您現(xiàn)在是圖一時(shí)新鮮,覺得好吃,多吃兩次就厭煩了……”

楊員外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安撫他說:“你放心,我先讓他來做一段時(shí)間,等你把手藝學(xué)會(huì)了,再辭了他。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

廚子聽了這話,吃了定心丸,趕緊去請(qǐng)蔣老頭。他走到半路,正巧遇到了蔣老頭。他忙迎上前,傳達(dá)了楊員外的意思。

誰料蔣老頭急著趕路,怎么也不肯去。廚子沒辦法,只好一邊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說自己奉命行事,辦不好要挨罰,一邊連拖帶拽將蔣老頭弄到楊員外家。

楊員外一見蔣老頭,就開門見山地說:“老師傅,你年紀(jì)也大啦,別東跑西顛啦,留在我家做工,我絕不虧待你。要多少,你開個(gè)價(jià)!”

蔣老頭看楊員外那財(cái)大氣粗、趾高氣揚(yáng)的樣子,不屑地說:“皇帝的御膳房都留不住我,就你一個(gè)土財(cái)主還想收買我?”說完,他揚(yáng)長(zhǎng)而去。

楊員外呆呆地看著蔣老頭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心說:怪不得!他是宮里出來的,咱可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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