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養(yǎng)難題
劉娟有不孕癥,結(jié)婚五年,中藥西藥吃了幾麻袋,還是沒懷上孩子。她想要孩子快想瘋了,便和丈夫陳建軍商量,去領養(yǎng)一個。
劉娟的主治醫(yī)生說,醫(yī)院有個女病人絕癥晚期,因沒有親人托付,正在找好心人領養(yǎng)她的女兒。醫(yī)生指著窗外的花壇說:“就是那個正在摘花瓣的孩子,叫小曼,五歲了。”
花壇邊,有個小女孩趴在那兒。夫妻倆去看,女孩很漂亮,長得跟個瓷娃娃似的,她正將摘下的花瓣往手指上揉抹。劉娟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孩子,問她在干什么,小曼小大人似的說:“我看哪種花染出來的指甲好看,我想幫媽媽染指甲。”劉娟“撲哧”一聲笑了。
劉娟告訴小曼,不是什么花都能染指甲,只有鳳仙花才行,鳳仙花又叫指甲花。小曼眨巴著眼睛聽著,認真地說:“阿姨真厲害,像我媽媽。我媽媽認得所有的花。”劉娟的心顫了一下,就是她了!劉娟牽起小曼的小手,說:“來,阿姨教你認哪種是能染指甲的花。”
可當小曼一站起來,劉娟愣住了。小曼整個上半身是彎曲的,雙腿一長一短,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劉娟的心沉了下去,再看丈夫,陳建軍失望地沖她搖了搖頭。
劉娟還是領著小曼去認鳳仙花了,小曼很黏人,一直摟著她的大腿。劉娟要走了,小曼還不松手,仰起小臉問:“阿姨還會來教小曼認花嗎?”劉娟不敢看那雙清澈的眼睛,她只是蹲下來,親了親小曼的臉頰。
夫妻倆去回復醫(yī)生,醫(yī)生嘆一口氣說:“她患的是先天性脊椎畸形,其實只要動手術將脊椎校正了,腿就不瘸了,但她目前年齡還小,得等到九歲以后才能動手術,費用也比較昂貴。”
陳建軍說:“我們生活不寬裕,負擔不起。”他一把將劉娟拉走了。
劉娟回到家,人像丟了魂,她總會想起小曼仰起臉問她:“阿姨還會來教小曼認花嗎?”她覺得自己辜負了孩子對她的親近。
隔了一周,劉娟還是忘不了那孩子,便忍不住去了醫(yī)院,打聽著去了小曼媽媽的病房。那女人看上去像個知識分子,雖然清瘦得只剩皮包骨,但她還是強撐著在給小曼編辮子。小曼認得劉娟,一看到她就歡快地跑過來:“阿姨來教小曼認花了?”劉娟趕緊抱住她,小曼順勢勾住了她的脖子。小曼媽看到這情景,眼里有亮光閃了一下,她說:“我女兒跟你挺親。”劉娟說:“我也喜歡她。” 小曼媽頓時來了精神,和劉娟攀談起來,得知劉娟不孕,她試探地問:“你想不想領養(yǎng)一個?”劉娟默默地低下了頭。
小曼媽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兩行淚流了下來,她說:“我日子不長了,小曼又需要人照顧,想到她今后沒親人關愛,我這心就痛……”
小曼闖禍
劉娟從醫(yī)院回來,心里更不得勁了,她跟丈夫商量:“我還是想領養(yǎng)小曼。她媽一走她就沒親人了,太可憐。她媽更可憐,一個母親心病沒了結(jié),怎么閉眼喲?”
陳建軍甕聲甕氣地說:“天下可憐人多了,你同情得過來?”
劉娟說:“我真的是太喜歡那孩子了。”
陳建軍說:“可我不喜歡,那是大負擔。”
“要不,我們將她接到家里住幾天,先試試,興許你也能喜歡上她呢?你要是實在接受不了,我再送回去。”
如果連這樣的提議都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陳建軍想想,反正最后拍板的主動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便點了頭。
劉娟去跟小曼媽說了這想法,小曼媽好半天才回答:“難得你這么喜歡小曼,試試吧。”劉娟便抱著小曼回家了。
緣分這東西真神奇,小曼和劉娟萍水相逢,可兩個人就是親。劉娟抱她回家,她不哭不鬧,興奮著呢,仿佛劉娟真是她的親人。
劉娟是上夜班的,白天要補覺。她陪了小曼一會兒,就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手指涼涼的,睜開眼,見小曼正往她的手指上糊花泥,旁邊的碗里還盛著用花瓣搗碎的花泥。小曼見她醒了,認真地說:“別亂動喲,我在幫你染指甲。”劉娟心里一熱,她住城郊,周圍并沒有花園,就問:“小曼,花哪來的?”
小曼笑了:“外面有個叔叔運來好多花,我看見有指甲花,就摘了。”劉娟正要批評她不該摘別人的花,話還沒出口,就聽外面一個男人粗聲大嗓地嚷嚷起來:“天啊!誰掐了我的花?”劉娟一個激靈,趕緊跑出去,見隔壁門口停著一輛三輪車,車上擺著好多花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在那兒暴跳如雷。劉娟忙賠著笑,說:“對不起,是我家的孩子不懂事。這盆花多少錢,我賠。”
“你當然得賠!”漢子將花盆往劉娟手里一塞,從懷里掏出一張發(fā)票,“狀元紅,我剛買來的,一萬元!”劉娟嚇傻了,趕緊看手里的花盆,盆里真的不是鳳仙花。她有些犯懵,問:“一盆花一萬元?”
漢子惱起來:“你以為我訛你?花盆上有苗木公司的電話,我叫李元,你可以打電話去查證。”
花盆上果然印有“水荷花卉公司”的字樣,還有電話號碼。劉娟惴惴不安地照著號碼打過去,對方證實了李元的說法,說那是狀元紅,茶花中的極品,一萬元算便宜的。劉娟傻眼了。
鳳仙花開
劉娟手頭只有四千元錢,她先給了李元,說余下的錢會想辦法盡快給。
回到屋,劉娟就犯了愁,上哪兒去籌剩下的六千元?存折都在丈夫那兒,她也不敢讓陳建軍知道這件事。小曼剛來就惹禍,丈夫知道了只怕立馬就會趕她走。
劉娟決定去找小曼媽,但見了小曼媽,看人家那副油盡燈枯的樣子,她又默默地離開了。出住院部大門時,劉娟看到一則聘護工的小廣告,一個癱瘓老奶奶需要一位女護工,月薪四千元,只護理白天。劉娟心里一動,自己在廠里上的是夜班,白天有時間,咬咬牙堅持一個月,連廠里的工資帶護理費,六千元就有了!
劉娟就這樣接了護工的活,白天領著小曼來醫(yī)院。那個老奶奶在五樓,而小曼媽在六樓,小曼可以兩邊走動。
照顧癱瘓病人是一件煩瑣的事情,活不重,卻沒有空閑。劉娟起初幾天還能堅持,但時間一長,就堅持不住了,眼皮重得睜不開。終于,在第七天,她為老奶奶擦完身去倒水時,倒在了洗手間門口。
等劉娟醒來時,她躺在病床上,陳建軍守在床前??此犻_了眼睛,陳建軍埋怨地說:“你嚇死我了,你昏睡了兩天兩夜!醫(yī)生說,你沒大礙,就是嚴重缺覺。到底怎么回事,上夜班的人,白天還跑來當護工,你不要命了?”
事到如今,劉娟只得將發(fā)生的事說了。陳建軍聽了,自責地說:“都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你這么喜歡小曼,既然這樣,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那盆花,我們賠。”
兩人去找李元,陳建軍遞過去六千元,沒想到李元不但不接,反而將劉娟先前賠的四千元還了回來。李元笑著問劉娟:“你知道茶花什么時候開花?”劉娟迷茫地搖搖頭。李元說:“其實啊,茶花要七月才開。現(xiàn)在是四月,正是鳳仙花開的季節(jié)。”
劉娟愣怔了半天才醒過神來:“你的意思是,小曼摘的本來就是鳳仙花……”
陳建軍惱怒起來:“那你為什么一開始要騙人?”
李元沒有回答,而是問陳建軍:“我問你,你們還想領養(yǎng)小曼嗎?”陳建軍說:“我聽老婆的。”見劉娟鄭重地點了點頭,李元便說:“既然想領養(yǎng),就趕快跟我去醫(yī)院,小曼媽快不行了。”
三人到了醫(yī)院,只見小曼媽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眼神渙散,但看到劉娟和陳建軍進門,她的眼睛亮了亮。病床邊還有兩個人,李元介紹說是公證員。
小曼媽顫抖著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份領養(yǎng)協(xié)議,劉娟看看陳建軍,鄭重地在上面簽了字。接著,小曼媽又從枕頭下掏出了一份協(xié)議,劉娟看后傻眼了,這是一份資產(chǎn)轉(zhuǎn)讓合同,水荷花卉公司的董事長王水荷要將公司的所有資產(chǎn)轉(zhuǎn)讓給劉娟和陳建軍,而且合同已經(jīng)簽字了。
劉娟懵了,問這是怎么回事,李元這才指著小曼媽說:“這位就是王水荷女士。”
劉娟連連搖手:“我不簽。我只要孩子,不圖你的財產(chǎn)。”
王水荷顫抖著揭下了氧氣罩,虛弱地說:“你是個好人,這是領養(yǎng)小曼的附帶條件,你必須得接受。李經(jīng)理,劉娟今后就是公司的董事長了,你要好好幫她。”
劉娟看著李元,終于醒悟過來:“原來你是水荷花卉公司的經(jīng)理?”
王水荷說:“是我讓李元用那盆‘狀元紅’試試你的。劉娟,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小曼,但你也說了,你丈夫不同意領養(yǎng)她。我不敢冒險,我得知道你喜歡小曼到什么程度。”她握住劉娟的手,吃力地說,“你為了保護小曼……豁出自己,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拉過小曼的手,緩緩放進了劉娟的手掌里,“我為小曼……找到個好媽媽,我也就……可以……”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臉上仍掛著安詳?shù)男θ荨?/p>
小曼哭喊著:“媽媽!媽媽!”劉娟趕緊將小曼抱在自己懷里,流著淚說:“孩子,別哭,我一定能做一個好媽媽。”陳建軍也走上前來,動情地說:“還有我,我會爭取當個好爸爸,讓小曼永遠健康、快樂。”
一家三口,緊緊擁在一起……